这两种看法之外,还有十來个人,另有一种感觉。
在这一瞬间里,这些人眼中摄入的是一个狰狞的印象,知道这并非高手临敌应有的姿态,对此感到不可思议,姬野平甚至有种错觉:常思豪这既不是比剑,也不是决斗,而是在求死,【娴墨:前两拨低手看不出真相,真相在此,可知小常已顾不得小晴,顾不得绝响,他太累了,已生出离之念,】
他來不及到别人眼中去确认这一判断,但他隐约觉得,面对郭书荣华的时候自己虽无畏惧,内心深处其实却是绝望的,而此刻的常思豪,恰似自己内心的投影。
郭书荣华的剑既沒去占中位,也沒有下点,反而将左肘左腕微微外翻,使剑柄抬高,在常思豪即将踏到自己之前,将脚尖轻抽侧进,就势旋身一低头,身如流水,从自己抬起的肘洞下钻过,肩蹭肩、背擦背地与常思豪交错而过,当对方前足踏定的时候,他剑拖身后,玉立如松,右臂贴耳伸直高举,势如摘星,颈往回勾,凝止的身形,恰与常思豪一剑撩空的低弓步态形成对照,仿佛松峰瞰岭、月射秋亭。
甲板悄寂无声,晚江风景动人。
观者不分敌我,看得都有些发直。
因这瞬间给人的印象,并非是两人在生死搏杀,而是双人舞蹈中一个精妙的配合与定型。
间不容发,常思豪鼻翼皱狠,旋剑回扫,郭书荣华摆剑相迎,在两枚剑尖呈交错之态近乎贴合之时,他将腕子一摇,冰河剑就转到了十里光阴的另一侧,剑脊相搭顺势划出一个小圈,在一种细腻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中将其粘住,勾回來往下轻轻一按,跟着目光穿越交叉的剑体向前望去,好像一个人看到好友狂喝滥饮,未嗔未劝,只是轻轻拢住对方托杯的手,送过一个关切的眼神。
四目相对,一种莫名的怒火从常思豪胸中腾起,他猛抽剑暴喝连声,十里光阴剑如落雷,向前猛劈。
“叮叮叮叮、当,”
他攻出五剑,郭书荣华格了五剑,最后一击明显着力,使得击剑声中暴起宏音,仿佛乱铃突接黄钟大吕,音气斩截,继而风起云涌。
在别人于击剑声中心旌神摇之际,常思豪耳中却传來“格崩”一响,赶忙掩腹撤步。
低头看时,鲜血正从指缝挤迸出來,腹部绷带断裂,绕体松脱。
暗夜中,忽然有两条身影飞起。
一黄一红。
僧袍被风撩起的姿态,于夜色中看來,竟然艳掠胜火。
常思豪感觉腿一软,膝头下扎到中途,被索南嘉措轻轻扶住,跟着火黎孤温也落在他身侧,将一枚紫药丸拍入他口中,【娴墨:多半又是叫什么骆驼顺产丸的那个……】
郭书荣华撑睫倾身,似有追意,然而只是略晃了一晃,复又定在那里。
曾仕权喝道:“你们干什么,”
索南嘉措扯常思豪的衣服替他快速包扎着,郭书荣华一张手,阻住了曾仕权。
秦绝响居高临下,眼睁睁看着,栏杆上的指头越來越白,【娴墨:也在夹缝里挣扎呢】
郭书荣华掉转剑柄,惶恐折身道:“荣华一时失手,侯爷恕罪,”
常思豪拄剑冷笑:“说你虚伪,你就越发地虚起來了,我不过是旧伤迸裂,自行崩溃,你这几剑未动真力,哪來的罪过,”
“自行崩溃……”郭书荣华表情竟有些讶异,眼神发空,似在回想。
常思豪笑道:“怎么,练成打法互换,知己知彼,这会儿却连自己用了几成力道都不清楚,真是笑话,”【娴墨:小郭人在梦中,又不独此刻,诊脉时何尝不如是,“谁知我心,”昔日小汤山畔有云“金枝入水玉露浓,生平稀见是风情”,然徒有风情,无人解,风情又向谁说,】
郭书荣华脸上忽呈怒相,索南嘉措和火黎孤温急忙横拳立掌,护在常思豪身前。
然而却见郭书荣华斜过脸去脚下一蹭,身子侧射而出。
姬野平委顿在甲板上,一直观摩着事态,猛然间瞧郭书荣华一扭脸,立刻感觉有两柄刀从眼睛扎进來,心里恍惚一疼的功夫,对方就到了。
谁也沒想到郭书荣华会奔这來,【娴墨:是为小常报一枪之仇故,试问天下,谁能惹得小郭一怒,】
胡风、何夕惊急之下,四掌齐出,。
掌风劲捷,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四掌只有方位,沒有目标,像雪崩突然爆发在面前时,登山者惊慌伸出的手。
“砰”地一响,郭书荣华银衣飘摆,空中退飞一丈开外,身子旋转落地。
自己两掌分明走空,怎会有声音,胡风与何夕各自惊愕中,忽然发现身前多了一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