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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谷雨,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乡间尽是布谷啼播的人,一派繁忙。
距离万熊帮最近的村子,一匹高头大马跑得又快又稳。
马上趴着个青衣少年。
血殷湿了少年后背的衣裳,又顺着衣角淌在马身上,顺着马毛流至马腹。马每跑三步,就有一滴血从马腹滴落。
当马跑进村子,路人已经分不清受伤的究竟是人还是马。
好心的村民大着胆子牵起了马,马乖巧地任村民牵着,仿佛它也知道村民要带他去村里的药户家。
药户姓金,有个很接地气的名字,金子多。
金子多采药为生,并不是郎中,但与药材打交道时间久了,医术也不比郎中差,村里人有点小病总是直接请他抓药。
伍长问给少年检查伤口的金子多:“怎么样?”
金子多皱着眉道:“让熊瞎子挠了掉了半条命。”
伍长道:“我看他的马和剑都是好东西,你一定能赚不少好处。”
金子多看着少年死死攥在手中的剑,眉皱得更紧了。他胡乱应了一声,让村民散去,吩咐自家老婆子烧水、捣药,这才开始处理少年的伤口。
少年的伤很重,一道豁口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右侧后腰,硬生生将他后背的皮肉分成了两半,伤口最深的地方肩胛骨都露了出来。
几处血管还在冒血,也不知这一路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好不容易敷上草药止了血,少年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药户赶紧取出一支珍藏的老参,切了几片,拿出一片放在少年嘴里,又吩咐老婆子用剩下的熬碗参汤。
一碗参汤下肚,少年的命总算保住了。
好在少年的恢复能力也很强,第二天清晨,金子多给少年换药的时候,他醒了。
“我这是……”
“你伤得可不轻,要不是有人把你送我这儿来,昨晚上你就得死。”换完了药,金子多站起来,对屋外喊道:“老婆子!中午杀只老母鸡!”
“后生醒了?”老婆子一探头,看见少年也正看着她,笑得脸上的皱纹里满是慈祥,“我就说这后生命大,肯定能挺过来,等着吧,中午给你们爷俩炖鸡吃!”
少年心中漾起了异样的情绪,他也曾有一对慈爱的父母,可惜他们早早病逝。
父亲安葬了母亲,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恰好一名道士无意间撞见在外玩耍的儿子,有意收做弟子。
父亲知道自己能陪伴孩子的时间不多了,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七岁的孩子大哭,父亲就许诺,只要好好习武,成为大侠,父亲就把他接回来,还给他美美地烧一顿肉吃。
孩子丝毫不敢怠慢,每天清晨第一个起来习武,下了课师兄弟们围成一圈斗蛐蛐的时候,他总是留下来练习。
还有一个孩子和他一样刻苦,很快他们就成了朋友。
那孩子名叫小白。
纵然是向来严厉的师傅,也常常对他俩露出笑容。
十年后,孩子已经长成少年,师傅叫来两名爱徒。
“我已没什么可教给你们的了,明日就下山去吧,后头的路全靠你们自己了。”
少年恭敬道:“弟子一定给师傅长脸。”
师傅连连摇头,“你们若是做了坏事,千万别说是我的弟子,做了好事更不必提我了。出了这里,好坏是非都与师门无关。”
小白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少年对小白道:“你去我家吧,我爹烧的肉最香了。”
少年归心似箭,再美的风景和女孩都不能让他多看一眼,两人一路疾行,小半个月就赶到了少年家里。
家,已经没了。
只剩下两间屋子。
被人占了的屋子。
少年跟乡邻打听,才知道他离开不久父亲就病逝了,临死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就连丧事都是好心邻居帮忙张罗的。
邻居狐疑地看着少年,试探道:“你不会就是他走失的儿子吧?我记得那年他儿子也就六七岁……”
走失。
父亲尽最大能力把什么都替他打算好了,甚至不让他背负不孝的名声,却让自己成了弄丢儿子的可怜人。
少年站在屋前沉默了许久,占了两间屋子的年轻夫妻尴尬地看着他。
那天有些特别,从早到晚,雪一直没停,不是轻飘飘的雪花,而是像冰雹似的小雪粒子,砸下来咚咚直响,仿佛能直接砸进人心里。
少年的身子都僵硬了,那一刻,他已与周围寒冷化为一体,世间再也没有他这个人。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逐渐暖和起来。
一想到父亲,他的心又开始跳,跳动的心震碎了血管里凝结的冰,如春来河开,他又成了一个鲜活的人。
父亲曾经那么执着于让他好好活着,他怎能辜负?
纵然亲情只有短短七年,父亲却也教会了他顶天立地的男儿该是什么样子,这是不少男人哪怕花上二十年、三十年都不曾学会的。
“去看看你父亲吧。”小白提醒道。
小镇东头的坟地,父亲与母亲合葬的坟包很小,上面长满了杂草,墓碑只是一块破烂木板。
少年一边打理杂草,一边在心里跟父母说了些话。
两人踏着雪来,又乘着雪去,小白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被雪填平的脚印,若雪能抚平世间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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