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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歹心,你却把她扔进炉子里,”雪狐烦躁地挥了挥手,“哎,同你说了也说不清……”
说着,将两只满是油渍的手在衣裳上擦了擦,拿起那本上册古籍就推门出去了。
没有歹心?
仔细一想,似乎却是如此,这段日子也没见那书灵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可那幅突然出现的画,又是怎么回事?
这厢,秦雨缨兀自不解,那厢,雪狐已带着那册古籍,来到了偏院假山后的僻静处。
“这里没有旁人,只有我一人,你别害怕……”他小声说道。
那小心翼翼的举动,倒与身为狐狸躲避猎人时有几分相似。
察觉书中并无任何灵气波动,他又道:“今后再没人会将你扔进炉子里,我不骗你。”
话音落下良久,书灵依旧无甚反应,这不禁令雪狐有些着急。
难不成……恶婆娘病了?
人病了好歹还有药可医,灵物病了,却找不出任何法子医治。
一急之下,雪狐不免抓耳挠腮。
正思忖该如何是好,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灵的脚步声。
来的是雨瑞,她瞥见雪狐慌慌张张跑到了这假山后头,便想来瞧瞧究竟出了什么事。
见雪狐捧着一册书自言自语,雨瑞不觉狐疑:“狐……胡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要是被烫伤了,该用什么法子医治?”雪狐见了她,病急乱投医地问。
雨瑞想了想,答:“当然是将被烫之处在凉水中泡着,泡到不怎么疼了,再涂些药膏……”
话未说完,雪狐便急急忙忙拔腿朝库房那般去了。
是了,被烫了自是要涂药的,他记得库房里有几瓶御赐的药膏……
“胡少爷,你这是要去哪?”雨瑞看着他匆匆走远,很是诧异。
她怎么觉得,这胡少爷的个子……比先前高大了许多?
揉了揉眼皮,似乎不是错觉。
那身翠绿锦缎衫子,穿在他身上俨然短了一截,瞧着好不滑稽。
原来长眠一觉,还有这等奇效?
雨瑞摇摇头,不免感叹起了狐妖的不同寻常……
雪狐来到库房,很快就找到那几瓶药膏,轻手轻脚地一页页往书册上涂了起来。
涂完之后,才猛地一拍额头,想起忘了要先用凉水浸泡这一茬。
正想叫丫鬟打些井水,秦雨缨已找了过来,瞧见那册被药膏糊满的书,不觉汗颜:“你这是干什么?”
“都怨你,非要将她扔进火炉里,这下好了,她不肯吱声了。”雪狐一见她就没好气。
言语间,那药膏已肉眼可见之势消失无踪,似是被书页吞了个一干二净。
“有用了,有用了……”雪狐面上一喜,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书。
见他神色如此认真,秦雨缨提议:“不如你将那余下的仙力给她,让她能离开这本体。”
雪狐怔了怔,半晌才抬起头看着她:“你所言是真?”
虽然秦雨缨先前也这般说过,但那只是随口的一句罢了,做不得数。
再说,那时恶婆娘还好端端的,眼下,却显然是出了大事……
秦雨缨一笑:“我骗你做甚?”
反正那仙力留着也是留着,并无什么用处。
雪狐大喜过望,说起话来都有些结巴了:“那……那我……”
“事不宜迟,你快去吧。”秦雨缨道。
雪狐点头,带着那书就回了偏院。
方才的那点恼火转瞬就消失无踪,他对秦雨缨不可谓不感激。
先前,他总觉这恶婆娘是上天专程派来克他的克星,直到这一觉醒来,才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时间真快,不知不觉已过了这么多年,而今他化成人形了,恶婆娘却仍被困于那书册中……
此时得了秦雨缨同意,雪狐是既欣喜,又担忧。
喜的是,他在这世间终于不再是独自一个。
忧的是,也不知恶婆娘究竟会化身成人,还是会变成稀奇古怪的虫鱼鸟兽……
不过,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
其实,秦雨缨这般提议,也不是没有私心。
书册毕竟有所局限,有些话不能用言语表达,只能用字用画,要是那上册书灵能开口,有些事或许就能水落石出……
近来,她脑海中时常闪过那画中人的面容,朦朦胧胧,仿佛隐藏在一层捉摸不透的雾气中。
雪狐今日的这番言语,更是令她心中隐隐起疑。
或许书灵并非有意不将那人的面貌画全,而是有些东西不能轻易示人……连相貌都是禁忌,那人的姓名,想必更是不能提及。
加之小狐狸方才说,书灵莫名其妙变成了傻子……莫非所谓的痴傻,并不是因为被扔入了炉膛的缘故,而是因犯了禁忌而起?
联想起那疯疯癫癫、前言不搭后语的唐咏诗,秦雨缨隐约明白了什么,连忙去了刑房。
唐咏诗一直被关押在刑房,见秦雨缨来了,怯怯地往后缩了缩。
“书里说了什么?”秦雨缨径直问道。
“书?”唐咏诗一脸茫然,“什么书?”
秦雨缨并未理会她的茫然,接而问:“你也看见那幅画了?”
“画?”唐咏诗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连连点头,“画,一幅画……”
说着,竟鬼使神差嘻嘻笑出了声:“不过是傀儡而已……呵呵,真是可怜……”
那看向秦雨缨的眼神,带着些许怜悯。
秦雨缨清澈的眸子微眯:“谁是傀儡?”
唐咏诗却就此打住,闭口不说了,脸上始终挂着得意洋洋的笑。
秦雨缨听出她话里有话,指了指自己:“你想说,我是傀儡?”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唐咏诗摇起了头,笑得那叫一个神秘兮兮。
秦雨缨已无同她耗下去的耐心,转目吩咐:“把她绑起来!”
见两个暗卫徐徐逼近,唐咏诗面上终于涌现出一丝惶恐:“你……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连连后退,退到墙角瑟瑟发起了抖。
“想活命,就少装蒜!”秦雨缨声音极冷。
她可以放过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唯独不能放过唐咏诗。
这仇怨,绝非严刑拷打一番就能化解。
哪怕将这人丢进十八层地狱,受五雷轰顶,都不足以平她心中之恨。
“你们……你们别过来……”唐咏诗瑟瑟成一团,显然怕得不行,却还是被两个暗卫揪了起来,五花大绑。
就在暗卫要将她绑上刑架上的时候,她面色忽然一阵古怪。
秦雨缨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见她下颌一动,随即,那嘴角滴落一串鲜血……
“不好,这人咬舌自尽了!”暗卫立即禀告。
又是咬舌自尽……
秦雨缨冷冷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唐咏诗:“去叫大夫给她止血。”
暗卫道了声是,连忙下去了。
之所以要请大夫,是因秦雨缨不打算亲自为其医治,这是她毕生所恨,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她前脚刚离开刑房,后脚就来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夫,一来就捂着脸不住地咳嗽,说这刑房须得多透透气,否则里头的人怕是要捂出病来。
老大夫姓陈,为七王府效力多年,算得上是陆泓琛的半个心腹,自打秦雨缨入了府,他能派上用场的时候就变得少之又少,如今,已有大半个月未曾来过这儿了。
见了唐咏诗,他神色微变,不动声色地掩住心中诧异,弯身瞧起了她那被咬破的舌头……
与此同时,偏院中忽有白光闪烁。
夜色中,光华甚是明亮……
见此,阎罗有些疑惑。
正巧雨瑞提灯过来送宵夜,他随口问道:“白光那么刺眼,黑夜都快变成白昼了,哪还需点什么灯?”
“白光,什么白光?”雨瑞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这人的脑子该不会又被门夹了吧,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哪里像白昼了?
阎罗这才记起她是凡人,应是看不见这一幕的……
他本打算去那白光所起之处瞧个究竟,可没等起身,就已被雨瑞重新按回了座上:“这宵夜是王妃娘娘特地吩咐我做的,没吃完不许走!”
这小丫鬟怎么变得越来越嚣张跋扈了?
看着满满一桌的点心,阎罗额角微僵。
别说他只是一个人,就算他是一头猪,也吃不下这么多吧?秦雨缨这是打算将他活活撑死?
“快吃,”雨瑞催促,“你可不能瘦,王妃娘娘说,你若瘦了,就扣我的例银。”
“你的例银是多少,我给你便是,”阎罗不甚在意,“我这里有些温玉,拿去市面上能换不少银两,足够你买下整条街的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话未说完,就已被雨瑞打断:“谁要买什么金银首饰、胭脂水粉?”
阎罗依旧不以为意:“你们女子,不都喜欢这些吗?”
雨瑞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像你,生来就是富贵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挨过饿、受过冻?我家有五口人,全靠我当丫鬟养活,例银若被扣了,叫我姑姑姑父、堂弟堂妹都去喝西北风吗?”
阎罗一怔,有些语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