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民生,只是听九郎言下之意,是否并未想过入仕?”
说到这事,罗厚的神情便不再那么愉快了:“如今官制腐败,小生虽然不才,无力扭转时局,但也不愿与奸小为伍。”
“可九郎废尽心思改良农桑耕种,若只让白岭村小数百姓受益,岂不可惜?”十一娘叹道:“官场弊政非一日积成,要想根治还天下清平当然也非一日之功,我能够体会九郎不愿与奸小同流合污之心情,可如若仅仅为此便消沉遁世,岂非也是讳疾忌医?不说远了,便说近前,九郎只有人在其位,才能让苦心摸索这大利民生之法,得到真正推广,而不是仅仅利于方寸之地。”
罗厚蹙着眉头思量一番,还是摇头:“王妃所言虽说有理,然而便是小生这时去应试,若无权贵举荐,根本不可能取中进士,就算侥幸取中,难道就能立即授职,就能推广农术?小生也实不愿为了仕途,便行攀联之事。”
十一娘又想了想,也只好罢休。
就算她能向太后举荐罗厚,但太后却不会真正重视农桑,罗厚便是能得授职,少不得还要在县尉之职一层层往上历练,熬到县令至少得等个三年五载,影响也只不过一县而已,现在太多的官员尸位素餐,即便能够说服太后采用罗厚研习的农术,诏令颁发下去,州县官员不以为然,也不能让百姓真正受益,就单说改良农具,就不是一件易事,先期必然要地方官府斥资提供,要想让那些官员往外拿钱,仅有朝廷诏令可不能保证令行即施。
官员若是应付了事,税收又没有实际增长,说不定罗厚反而会被治罪,到时连她都保不住罗厚全身而退。
说到底,执政者无能,官员贪得无厌,监督体制更加如同虚设,再是有利社稷的政令,不过也是一纸空文。
还不如将罗厚留在太原府,先将他的农术小范围推广,如若真有利于收成,再尝试在太原府先行实施,若是将来,晋王能够得势,从根本上整治吏制,又何需担心罗厚一类良才不为君国所用?
一片空荡荡的田地实在没有什么看头,十一娘便让罗厚领她前往农人聚居的村庄。
其实一片土坯茅顶已然在望,因为尚未至春耕时节,农人们不用在田间劳作,及近村口,只见七、八个青壮在修拾农具,几架纺车摆在坝场,农妇正在纺织麻布,又有些孩童蹲在纺车边上,冷不丁见到罗厚,一哄而上,瘦黄的小脸上挂着由心而发的笑容。
“九郎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迎上前来,正是那南老丈的长子。
“我带两位贵人来与老丈说会话。”罗厚在这帮村民面前完全不摆矝傲的架子,甚有耐性对男子交待:“大郎在我庄子里,我先让他整理书稿文卷,空睱时也能教他识字。”
男子兴奋地搓着手掌:“大郎可算是福气了。”
便客客气气将几位贵人往自家院子里让,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阿父,九郎与两位贵客来了。”
村民们显然对九郎带来的两位锦衣客人充满好奇,远远围在南老丈院子外头,十一娘便对罗厚说:“让大家都进来吧,我原本也是想与大家聊聊家常。”
罗九郎与村民是十分熟悉的,众人对这位豪族子弟也并不畏惧,得了邀请,一下子便有二十几个农人都拥入了这处小院,甚至有孩童期期艾艾过来,学着大人的模样双腿一盘便席地而坐,只是妇人无一接近,尚且站在院子外头。
十一娘先向南老丈见了礼,便坐在两个妇人拿出的苇席上,先问一句:“昨日听九郎提起,才知老丈从前任过里正,只不知现任里正今日可在场?”
却是一孩童抢先答道:“蒋里正一来村子,便又是要咱们上交粟粮了。”
话音才落便挨了他家父亲好大一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