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两个温婉清丽的女子,穿着交领大袖短襦,搭配曳地长裙,衣上分别绣着兰、竹,单论绣样说不上有多新颖,但细致处又涵蕴意趣,如那兰叶尖似有朝露欲滴,修竹上恍惚夕照未沉。
相比这四人,格外引人注目的是一位神情恬淡,却有若月宫仙娥的女子,一袭妃色齐胸长裙,系着金菊诃,那朵慢裹丰盈处的菊色,细细看来分明又不是用金线勾嵌,只觉比常见的更加夺目,又不带俗艳之谬,外衣是一件不如鲛纱薄透,却比锦罗轻盈的大袖衫,不绣花饰,因为那裙摆上绣着的开屏孔雀,已经足够引人注目。
“这定是霓珍衣坊绣品。”有一个曾经得到过王妃赏赐披帛的女眷恍然大悟。
又看晋王妃,石榴红衣黛罗裙,衣上裙袂都不曾绣饰,只是挽着一条百鸟舞春的明蓝地披帛,束系纤腰的锦带上,也绣了花叶衬饰。
就是这一帛、一带,将“霓珍绣”的精致华美集中体现。
总归是,以晋王妃为首,贺烨的妻妾首次在晋阳豪贵面前集体亮相,让众人皆感惊艳。
待落座,十一娘却听毛夫人问道:“怎么独独不见元姬?”
的确,这回贺烨的一孺四媵都出席宴会,唯有元婉慧“称病”缺席。
“她身子有些不清爽,倒是有劳夫人惦记了。”十一娘一句带过。
毛夫人颔首,心中却连连冷哼,当谁不知,元氏因为挑衅王妃,才被剥夺了与宴机会。
要说来,毛、元两家一度交好,只不过毛夫人包括她的孙女们,却皆不爱与庶出的元氏姐妹来往,一直鄙夷其言行粗蛮,毛夫人这时予以关注,也无非是因为将元得志视为同党的根由而已。
十一娘也问毛夫人:“怎么独独不见大尹?”
贺烨刚喝了一口茶水,险些没被“独独”二字呛得咳嗽,借着膝案的遮挡,屈指不轻不重弹了一下王妃手腕:这样直接真的好么?
王妃神色不变,依然是笑意莞尔地关注着毛夫人:“莫不是大尹又染疾患?”
毛夫人挑着眉头:“外子因关心辖区事务,早定好了去阳曲巡察,虽得了邀帖,可也不愿耽搁了公务,相信殿下与王妃不会怪罪。”
毛维就是如此,明明在与晋王府打擂台,并且这事也是众所周知,但他偏要施以掩饰,连拒绝赴宴都要找一个公务为重的借口。
当着众人面前,十一娘也不愿过多讽刺,很是宽容地没再与毛夫人“寒喧”下去,待厅堂之外,乐工们暂停了鼓瑟吹箫,根本便不等晋王殿下这一家之主发表“开场白”,她便说道:“自临晋阳,一来闲务忙乱,二则整修屋舍,至今日,方才准备齐当,今日邀请设宴,无非薄酒数觞、瘦菜几碟,承蒙各位贤达不弃,应邀而至,虽不至宴时,仅先以清茶一盏,敬谢莅临。”
说完才向贺烨示意,后者懒洋洋地举起了茶盏,聊作应酬。
宾主喝了茶,十一娘又再说道:“今日开宴前,趁太原豪贵齐聚之际,先说一件政务……相信诸位已经听说了重建云州一事,云州虽非太原治下,然而太后却下令晋王府督促协治,并允谏,云州得以重建后,推行亦为新政之税制,但因云州与太原情势大有区别,故税制暂时亦需酌情优容,只统总说来,并不会采用人丁征税,而实行拥田、贫富等级为依据之税法。”
说到这里,十一娘冲江怀颔首示意,江怀微微一扬手,便有两列青衣仆僮鱼贯而入,呈上一张书帖。
“帖上所记,便是云州将行之政,多少田亩征收多少地税,以及户税等级。”
众人手里拿着书帖,心中却大是狐疑,云州与太原既然征税有所区别,王妃为何知会云州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