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有连筋扯肉的大骨及翻滚不休的白汤,腾腾热气氤氲了昏黄的油灯,歪斜的几张桌椅,仅坐着个年青人在吃酒。
他戴着黑笠,穿雪青棉袍,腰间却别着一把绣春刀。
冯双林从轿中走出,坐在年青人的对面,要了一碗羊汤。
年青人倒了盏酒给他,冯双林接过吃一口又蹙眉放下。
“莫嫌糙,足以驱寒气。”年青人执壶又倒一盏一饮而尽。
一碗羊汤摆到冯双林面前,洒了红红的椒油和碧绿的芫荽,他用调羹划散热气,舀出沉底薄薄的羊肉片。
冯双林俯首吃肉喝汤,那年青人终是忍不住了:“冯舜钰可还好?”
“她很会明哲保身。”冯双林头也未抬道:“却不是长久之计。”
年青人将盏往桌上一顿,即便喝了那麽多酒,他的嗓音依旧缺少温度:“我要进宫把她救出来。”
冯双林咽下喉间辣烫,笑了笑:“曹千户这是怎麽了?可不像平日里的你,勿要为个女人,坏了沈二爷筹谋多年的大计。”
曹瑛嘴角噙起抹嘲弄:“你个阉人岂会懂!”
“吾是不懂。”冯双林并不恼怒:“却懂他人之妻沾碰不得。此时非常之期,你有职责要守,若是胆敢轻举妄动,吾必先你一步将冯舜钰杀之......若是不信,大可试试看!”
曹瑛沉默半晌,忽然起身疾步离去。
冯双林放下调羹,端起粗茶漱口,经了这些年,他还是不习惯羊汤的膻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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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棠走进帐营,把将士的高声笑语挡于门帘之外。
辰时与千兵狭路相逢,不肖半刻便将他们悉数擒俘,离京城愈发近了,若不是雪路难行,他们理应走得更快。
他把黑色大氅脱下递给沈桓,坐到旺燃的火盆边,脱下浸湿的靴子,换上干燥鞋袜,接过侍卫手里的香茶慢慢吃着。
侍卫张宏进来禀报:“属下偶听俘虏的随军营妓,在谈论大理寺的冯寺正,遭吏部官兵捉拿一事。待细问过,是被名唤金桂的娼妇,因贪图赏银偷报了官。”
沈泽棠闭了闭眼又睁开,沉声命道:“带那金桂进帐。”
张宏应承着匆匆退下,沈桓斜眼睃他神情,话到嘴边又咽进喉咙里。
也就须臾功夫,门帘簇簇响动,听得脚步窸窣声、跪地嗑头声及女子惶恐地说:“大人饶命。”
沈泽棠似没听见般,只看着炭火出神,无人敢打扰,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忽然抬首,深邃的眼眸中熊熊燃着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