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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天八月即飞雪,虽然还没有飞雪连天的月份,但是冷风肃杀的景色,却是无所不在的充斥在天地之间的广袤视野里。
而在满地枯黄发白的塞外草原上,一只出塞的铅灰色调为主的队伍,正在沉默而肃杀的气氛当中,沿着跌宕起伏的山边地势和蜿蜒回转的河流,向着西面驾车挽马排成长长的阵列,埋头行进着。
一时之间,除了成片踩踏而过的沙沙声之外,只有呼啸盘旋在旷野之中的风声呜呜,才是他们最好的伙伴和同行者。
至少在这临近边墙的塞外坝上草原行军,就像是行进在荒漠上一样的,得不到任何的补给和人力上的协助,除了聚落和帐围的废墟外还是各种其他的废墟。
那些曾经商旅往来络绎的道路,那些曾经人声鼎沸的河口集镇和路边野市,全部都被埋没在了深深的荒草当中。没有任何的人烟和行迹,一路伴随的只有时不时在草丛里被惊窜起来的走兽,或是燕雀大雁等飞鸟惊慌失措得扑腾而过的些许动静,
在往昔的这个时节,塞上的草原当中早就充斥了成群结队,形形色色的迁移人群、帐车和牛羊畜群所灰机而成的大片潮流了;毕竟,如果不能赶在第一场下雪之前,就近抵达位于河口或是低矮丘陵之间,各种城垒和土木围子所构成避风防寒的过冬营地,或又是赶赴到相对温暖一些的边墙附近和山脉内侧;那就意味着整个漫长的严冬之下,来自大自然的残酷淘汰与无可避免的人畜减员。
当然了,在大唐声威与版图最为强盛的时代,如同潜伏的血脉、经络一般横贯在草原上的这些关键节点,都已经被沿着河流与道路的走向,星罗棋布拔地而起的大小城垒、军寨所控厄住,而给辗转生聚在期间的形形色色游牧部帐,也由此被套上了再也无法自由迁徙和流转,而只能就近仰仗鼻息付之以生计命脉的牢笼和噱头;
而这些遗产又被分藩在塞外草原的诸侯们,给更进一步的继承下来,乃至让他们在足够武力、经济的代差和优势下,继续游刃有余的驾驭和奴役、教化着这些,自愿或是不自愿半定居划的游牧部族,世世代代的与那些来自更北方乃至极北地区,更加蛮荒不化也更加穷苦潦倒的,稍有些变故就很容易走投无路,而南下剽抄寇掠以求生计和出路的北域番胡,世世代代的对抗与斗争下去。
因此,在大唐声威犹存的年代,朝堂的君臣们可以十载、数十载不用为边患而操心劳虑,而这一切的代价就是用这个庞大帝国财富微不足道的极少部分,每年对于塞外诸侯的些许扶持和补助,乃至以秋防练兵为名的例行支援,就可以一劳永逸式的将这个纷扰和杂音,隔绝在了诸多边墙之外。
而在此期间,生聚在延边草原上的番胡汰换了一波又一波,归化了一批又一批,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久不闻兵戈的边墙和城垒上所拼命蔓生出来荒草,络绎往来不绝的商旅所踩踏出来的密密道路、阡陌纵横。
直到大唐的权威在惊变和内乱当中轰然坠地之后,这些塞外的诸侯们在各自拥护阵营和立场倾向上,也发生了分歧和裂变而再次陷入一个亢长的纷乱征战、相互侵并的肆意时期;随后北唐时代的确定,才重新让这片塞外的混沌局势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只是由此萌生的野心和嫌隙却是再也无法弥合,一部分塞外诸侯顺应了时势,而在优抚和功名利禄的代价下,重新成为北唐新朝的屏藩;而另一部分人决定于大唐的僭越者势不两立,而成为年年烽火高举的边患;还有一部分则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由此成为了顺势而动的墙头草。
但是,无论是墙头草还是时代的边患,或又是忠心屏藩的存在,现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在风吹雨打去了的时代大潮当中风流散尽了;他们不是在数度入关的迁徙大潮中消失殆尽,就是在宿元景引兵复扫荡草原的过程当中,成为了时代的最后绝响了。
也许在新的部族发觉这里的空虚和留白,就此迁移过前来之后,又重新生聚上数年时光才会有所改变和复兴。
而如今,这些陌生的军士策马行走在过膝深到齐腰深的枯败荒草之中,时不时还能踏到潜藏的人畜骸骨,而发出清脆的碎裂声,那是去年或是前年,或又是更早的时间所留下来的结果;经过了数次的迁徙、扫荡和摧残之后,这些曾经以肥美富饶著称的延边草原地带,已经变得十分的荒芜与枯寂。
因此,在这段形同无人区的范围之内,就只能靠他们自带的军资和口粮来维持沿途所需了。
骑在马背上的张宪哪怕是裹着棉裘和加绒罩衣、毛呢的大氅,已经可以感受到慢慢渗透进甲衣的透骨寒意,毕竟已经是塞外的八月了。
待在山后的这段时间他并不是毫无作为的,在肃清地方残敌和安定次序的同时,他也不断地对塞外派出侦查的人手,而逐步探摸和测绘出边塞地区的概况和山川地理图形来。
因此,在初步受挫于蔚州和新州之间的白晋峪、松子口一线之后,他并没有继续贸然的强攻下去,而是在第一批后援抵达之日起,就果断带出一只精干人马而别处蹊径进兵塞外;以降顺的故边军旧属为向导,找出一条北向迂回而击的进军路线来。
“这儿就是胡土白山了。。”
骑着一匹干瘦老马而满面风霜的向导,指着远方一座泛白而植被稀疏的低矮山丘道。
“有前朝的大烽燧台和宣府藩的居邑所在,只是现在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
“而往前十七里之外就可以抵达延边故塞——燕子城(今河北省张北县附近)了”
“从燕子城再往南,就是野狐岭(今张家口附近)到断云岭之间的边墙了。。”
“那里有我们相识的残余屯军旧属,,”
“也许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在呢。。。”
突然前方风声中传来的杂音,让张宪的表情变得肃然起来。
“前探游哨在土白山下,遇敌数十骑。。”
“身份标识不明。。”
“游弋队和捉生队正在包抄、追缴当中。。”
数里之外,普速完伏身在飞驰的安东大马背上,死死盯着不远处正在没命奔逃的几个骑影,直到对方突然马力用尽,而狠狠的连人带马摔滚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普速完这才减速下来,端举着火铳慢慢盘旋在这些伏倒的骑兵左近,仔细的端详起来然后有些惊讶的出声道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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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居然把女人都给派出来了。。”
作为草原藩部的一贯传统,女人是重要的财产和生育工具,哪怕一个部落的男人都死光了,但只要有大多数的女人存在,就意味这血脉与种源的存在,依旧可以重新繁衍出新的人口来。
但反过来说,如果连女人都要派上阵的话,那也意味着相应的部落和势力,已经知道到了山穷水尽的末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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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数日后的蔚州境内,
别号“霹雳火”的河北大将秦明,也在慢慢端详着峪口外聚集起来的淮军旗号;只觉得心中心中很有坎坷不安的意味和忧虑,这可是淮军啊,前身可是当年那个仅凭一支孤军打遍河北十数州,而纵横驰骋莫能匹敌的御营右军啊。
虽然在此之前以损失了几只小股游哨为代价,籍以地势之利挫败了好几次这些淮军的试探性进攻,但不管身边的人是如何的吹捧和赞扬,后方又是如何的欢欣鼓舞和褒奖封赏,
但他可以明白的感受到,这是对方未尽全力而不愿过多纠缠的缘故;而这一切也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些许征兆和回响而已;
虽然到目前为止对方还没有发起攻击的征兆,但是各种林立的旗帜还在与日俱增,还有一些形同炮车和飞火雷一样的事物,也不断的抵达峪口关墙外的敌军阵列当中,而变成一个个构筑起来的垒台和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