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老师尴尬地点了点头。
老班抬手一挥,朝二人示意:“滚回去,都好好听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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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听课。”
二人从空隙里溜进去,小跑着回到自己座位。
英语课基本上没怎么听,王老师的上课套路也基本就是,做题,念题,讲题,下课。冗长而无趣,不如多背单词有用。
一直到早上课程全部结束,雨也没停。众生浑浑噩噩,精神异常困顿,在铃声响起的时候,发出一声愁苦的哀叹。
因为下雨,连去食堂的激情都没有了,教室里的人比昨天要多一些。
杨齐掏出手机,邀请前排的兄弟们打游戏。旁边的夏风打开背包,从里面抓了一个排球出来。
刚开始载入的杨齐偏了下头,看见那个熟悉的蓝黄球,忘了登录,视线跟着她走到教室后排。
体育生……原来也是练排球的吗?
可是他们三中压根儿就没女子排球队啊!
夏风在练习自垫自传。
将球抛上头顶。上手接球,然后下手垫球。是很基础的排球训练。
她基本贴着墙面站立,而且抛球的幅度很小,避免干扰到其他人,当然现在这个时候教室里也没什么人。
杨齐看了一下。她的自传姿势非常标准,手腕直立,手掌包住球身。无论是隐蔽性还是控球力都无可指摘,从她稳定的站位就可以看出来。
就是……太矮了。
杨齐问:“自由人?”
夏风:“不是。”
杨齐:“哦。”真可惜。
排球在中国是巨人的天下,要知道国家女排队的平均身高直逼一米九。一米七的身高,只能打打自由人。二传跟主攻都太矮。她这种的,需要奢求一下二次变态发育。
这么明显的身高差距已经很难用技术去弥补了。
陆续有人回来,看见她在打排球都惊了。放缓脚步在后面看了一会儿,又偏头去看杨齐。见他只是用心玩手机,心无旁骛的样子,于是没有出声,默默走回自己座位。
午休时间是很长的,但夏风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这段时间她都很精神。
张佳回到教室,看见她再打球,脸色发白。走过来对着她语气不善道:“喂,别在教室里打球。”
夏风看了眼时间,没有回答,只是将东西收起来,在后面开始练习垫球。
张佳不避讳地大声说了一句:“怎么那么讨厌呐。”
她同桌扭头不解道:“你干嘛这么讨厌她?火气好大。”
张佳冲道:“怪我咯?”
同桌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抽出本子写自己的作业,也不再管她。
到午休时间的时候,夏风收了球。回到座位上。又从书包里抽出一条毛巾,开始仔细擦拭手上的排球。
杨齐收起手机,随口说道:“我怎么觉得你很紧迫?”
说完又自己马上接了一句:“哦对,玩体育的就没不紧迫的。”
排球手的运动生涯是很短暂的。
中国体育事业竞争激烈,多数人一辈子都在替补的席上,直到退役都没有一个上场的机会。
夏风之前留学日本,在中国没有排球经验,如果要走排球这条路,已经比普通人落后了好几个台阶。
一件错过没有重来,等待没有第二次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紧迫呢?
夏风仔细地擦干净球,将它塞回包里,问道:“那打排球吗?”
随着她这句话,整个教室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
夏风仿佛没有察觉到,继续说:“我想找个人接球。也想找个人陪我练接球。”
“嗯……”杨齐沉吟片刻,说道:“最近不想打球。”
“嗯。”夏风说,“那什么时候想?”
杨齐甩着手里的笔:“不知道。没什么意思。”
夏风:“打打就有意思了。”
杨齐笑道:“我球打的不好。”
夏风:“我看过你的比赛。”
杨齐终于沉默了,只是定定看着她。
张佳受不了了,站起来喝道:“我说你听不懂人话吗!”
杨齐有些许的愣神,片刻后拍了拍自己的左肩,说道:“上场比赛的时候受伤了,高强度的运动暂时不能打。反正也就这样,我决定以后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告别排球。”
“那好了以后呢?”夏风顿了顿问,“那你就不打球了吗?”
对于运动员来说,就算伤势能完全恢复,心里上可能还会有一定的障碍。而且在他这个年纪,在出现几年的空档,打什么呢?
他现在只想静静,未来的事情他不知道。
“喂!”张佳几乎是吼了,“你要打就自己打,干嘛非得拉着人家?排球还有男女双打啊?”
夏风看着杨齐的侧脸,一字一句道:“网球的时速可以达到两百多公里每小时,男子最高速度有两百五十多公里。棒球的投掷时速可以达到一百六十公里,排球体积较大,发球时速相比起来也只有一百多公里,但是在正式比赛中,短距离接球,同样具有很大的危险性。那又怎么样?玩体育危险是第一天知道的吗?运动员的人生本身就是在和青春和健康做斗争。能够走到最后的人都是幸运的人。”
“你不是在知道现实的情况下才打球的吗?”夏风抬起头说,“这不是你想持续一辈子的运动吗?”
那时候夏风还不叫夏风,父母离异之前,她跟着她爸姓。
他们互相住在隔壁。杨齐好不容易找到个能陪他一起打球的高个,经常会来找夏风。
他穿着条短裤,在她门口高喊:“打球啊!我们缺人了呢!”
夏风捂着半张脸,泪道:“我不去了。我被我妈揍了!”
杨齐抱着球问:“为什么啊?”
夏风:“她说打球不好。”
杨齐握着拳头说:“哪里不好了?打球多棒!”
夏风说:“容易受伤,还没前途,什么都不好。”
她母亲曾经就是一个职业运动员。
抛弃了一切,怀揣着梦想跟希望,走上体育这条路。她以为这个只看实力的领域,是最公平的地方。但原来不是。有一些是努力和天赋也决定不了的事情。
伤病退役,名利没有,荣誉没有,唯一留给她的只有一身顽疾,还随着时间转逝越加严重。
人生仿佛陷入无尽的失败,她却只能自己徒手继续撑着往上爬。
她曾经有过多大的希望,曾经有过多浓厚的热爱,现在就有多少的悔恨。命运的不公偏偏就降临在她身上。她觉得是体育夺走了她的人生,所以千百般不愿意夏风继续走上她的道路。
杨齐那时候说:“不会啊!打排球的话,我一辈子都会喜欢!一辈子都会喜欢的事情多厉害啊!”
夏风也觉得很厉害。
当时她不见得有多喜欢排球,但因为杨齐的这句话还是一直打下来了。打到现在,她依旧不算很喜欢。日常充斥着都是各种令人崩溃的训练,可是她觉得,不管过程多痛苦,这大概是唯一一件,哪怕做一辈子她也不会厌烦的事情。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
是她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比起热爱,更像是习惯,像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少了它就不完整了。和未来会怎么样没有关系,和自己的前途会怎么样更加没有关系。
可是她离开太久,就像杨齐已经不记得她一样——
“你的梦想,也被时间窃取了吗?”
你的梦想也被时间窃取了吗?
他紧了紧手指,因为这句话心口说不出的酸涩,还是没有说话。
夏风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开始刷题,也不再说话。
教室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四周传来沙沙的写字声,还有几人小声的讨论声。一切又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一直到放学,杨齐都没再跟夏风说过话。后座的气氛简直就跟被冰封了一样。
两人手里攥着笔,盯着桌面上的册子,手劲贼大,疯狂划拉。
前排学生路过,被他俩那不共戴天的气势给镇住了。
作业犯了什么错?它连个宝宝都不是!
张佳扭着身子,看向教室后排。手指收紧,笔头上用于装饰的一个兔头被她掰了下来,滚到地上,而她浑然未觉。她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十分钟了。
她的同桌叶阳夸张叹口气,把断裂的小兔子捡起来,在她面前晃了一圈:“我说你别多管闲事啊,不然杨齐肯定会生气的。”
张佳从他手里抢过东西,忿忿道:“他生气关我什么事,不都是他自找的吗?”
“对啊对啊,所以你别乱弄啊。”叶阳说,“我说你们女生怎么那么事儿逼呢?要不来个干脆的,打一架分胜负。”
“滚!”张佳没好气道,“她又排球打的多好啊?得瑟什么呀?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懂个屁!”
叶阳耸肩呲了一声:“女生之间的友谊真可怕。”
杨齐心里一团乱,他偷偷看了眼旁边的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下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来以后,夏风拎起自己的包,先行走出教室。
刷卡出了校门,沿着笔直的街道向前小跑,脑子还里在出神地想事情。
光影从林荫道枝叶的缝隙间透出,拂过她的脸颊。
往事像流水一样在脑海中淌过。
她一直忘不掉那个人,现在回忆起来,觉得还是那样清晰。
热情,天真,毫无畏惧的勇气,他有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仿佛什么困难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而她也一直以此鞭策自己,永远会有一道背影在前面指引她。
无论回忆多少次,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比感谢杨齐那个时候邀请自己打排球。
她那么迷惘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应该去做什么,抓住了排球,就那么义无反顾的走了下来。
有人说竞技运动员的人生是残酷的。除却天分,努力,支持,更重要的是运气。
她得不到母亲的支持,连运气也是一向背得惊人。
她一直觉得那些能走到最后的,杨齐肯定会是其中一个。
可是她错了。
也许真的是她错了。今天说了句那么自以为是的话。
夏风脚步一顿。要不回去找他道个歉?
她迟疑片刻,见走出来也不远,又转身回去。
夏风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脑子里装太多事情,容易失眠。
回去的脚步轻快了不少。
夏风忽然想到了那些个风雨无阻,在母上胖揍下依旧顽强斗争,坚持打球的日子。不禁笑了一下。
在她背着包往教室走的时候,从操场的方向走过来一群学生,互相推攘着也在往教学楼过去。
几个明显不是他们三中的学生,身上还穿着隔壁学校的衣服,但这个距离夏风也看不见上面的字体,应该是隔壁实验高中的。另外几个倒是脸熟,就是三中排球的那几个家伙。
这群外校生太显眼,动静也大。这时候路上还有不少出来吃晚饭的学生。他们怕自己学校的人受到欺负,默默围在旁边,等待随时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