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集体点头。顾九思没再说话,他让所有人下去,开始换衣服。
他在衣衫里穿了护甲,手臂上绑了匕首,又带了许多药瓶放在袖中,最后穿了一身雪卷云纹路白色华服,外笼银纱,头戴玉冠,折扇在手中一握,看上去便是一个清隽温雅的读书人。
顾九思做好了准备,刚一出门,就看见苏婉和江柔站在门前。
苏婉眼眶通红,江柔走上前来,握着顾九思的手,抿了抿唇,却是道:“无论如何,玉茹都是玉茹。”
顾九思愣了愣,片刻后,他猛地反应过来江柔是什么意思。
柳玉茹去了这样的山寨,会经历些什么,所有人都难以想象。他去之后,会看见什么,也不敢多想。可江柔这句话却是同他说,无论看见什么,柳玉茹永远是柳玉茹,是他顾家的儿媳。
他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他内心就感觉到仿佛是利刃划过,又疼又恨,他冷着声,果断道:“这是自然。”
“母亲、岳母,二位放心,我和玉茹都会好好的。”
顾九思说了这句,便转身大步出去。
马已经备好在门外,顾九思出了门,翻身上马,同黄龙和虎子嘱咐了一句:“你们别跟太近。”之后,便翻身打马而去。
他的马很急,一路狂奔出了望都城外,直接去了黑风寨上。
柳玉茹和沈明还在聊着天,柳玉茹旨在打听消息,沈明旨在培养感情,两人真唠着嗑,就听外面有人敲着门道:“沈哥,完事儿没?老大说顾九思来了!”
柳玉茹眼睛顿时亮起来,印红听见顾九思的名字,猛地警醒,沈明愣了片刻,却是道:“这么快?”
“沈哥,”外面人有些着急,“快点啊。”
“行了行了。”
沈明大声道:“马上了。”
沈明说着,便站起身来,抓了柳玉茹。
他瞧着柳玉茹的模样,犹豫了片刻后,突然就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随后就去扯柳玉茹衣服。
柳玉茹惊叫出声来,沈明慌道:“做个样子,做个样子!”
柳玉茹紧紧抓着衣服,眼里有些红红的,这么一折腾,倒的确有了几分被□□的样子。
沈明从地上捡了衣服,披在柳玉茹身上,随后抬眼看向印红道:“还不动手,要我来?”
印红恨恨揉了自个儿的头发,拉了拉衣服,沈明嗤笑了一声,手搭在柳玉茹的肩上,同柳玉茹道:“我方才是同那些人说我要你的,这才把他们骂走,你这么清清白白走出来,我不好交代。”
柳玉茹没说话,她紧紧抓着自己衣服,低声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沈明将她护在怀里,让印红跟着自己,走出了大门。所有人用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其中一个道:“沈哥厉害啊,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是两个。”
柳玉茹轻轻颤抖着,沈明瞪了说话的人一眼:“再胡说八道吓到我这小娘子,我撕了你的嘴。”
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沈明带着柳玉茹和印红上了正堂,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坐在正上方虎皮之上,他穿着黑色大氅,带着碧玉扳指,面上脸色有些过于苍白,看上去有几分阴冷。
沈明带着柳玉茹恭恭敬敬叩见了对方,随后道:“鹰爷,人带来了。”
“办了?”鹰爷露出笑容,沈明低着头,平静道,“办了。”
“好,”鹰爷轻轻鼓掌,“我倒要看看,顾大人瞧着这份屈辱,要怎么办。”
鹰爷站起身来,抬眼看向前方道:“到门口了?”
“到了。”
“走。”鹰爷挥了挥手,却是道,“领着这小娘子,我们去接顾大人。”
听得这话,柳玉茹面色有些白,她脚步微微一顿。
她要去见顾九思,这样见顾九思?!
顾九思看见她的样子,会怎么想?就算……就算他一贯开明,可哪一个男人,又容得下这样一根刺?
柳玉茹想要转头就逃,沈明察觉她的意图,一把揽住她,低声道:“别乱来。”
柳玉茹微微颤抖,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勉强跟着一群人走到了城楼上,然后她就看见顾九思驾马走在山路上,朝着黑风寨大门远远而来。
他就一个人,手里拿这一把扇子,一人一马,看上去从容潇洒,似如踏月赏花,若是再高歌一曲,更是应景。
“你说他能打?”沈明狐疑看了一眼柳玉茹,嘲讽道,“就那身板?你说他会读书我信,他能打?算了吧。”
柳玉茹没说话,她心跳得飞快。
她说不清此刻什么感觉,既觉得面前人太傻,怎么这种情况还一个人过来;又觉得害怕,还安排自己以这副模样见他;还有几分暗暗的期盼,这个人来了,必然就是来救她的。
她对顾九思似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总觉得无论如何,这人来了,一切都会好的。
沈明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顾九思一眼。
顾九思老远就看到柳玉茹站在城楼,她身边站着个男人,身上披着对方的外袍。
顾九思捏紧了缰绳,他感觉呼吸都几乎停下了。
有种莫名的暴怒奔斥在身体之中,可越是这样,他越要自己冷静。
如今这样的局势,他只要走错一步,可能就是将柳玉茹和他置于险境之中。
于是他面上带着笑容,驾着马,在整个黑风寨的审视下,从容来到山寨门前,勒马停住。
鹰爷身边人上前一步,大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顾九思抬起头,瞧着众人,唇角含笑,意态风流。
“望都县令顾九思,”他朗声开口,声如清泉击石,玉珠落盘,月光落在他白净的面容上,他目光落在柳玉茹脸上。他神色里没有嫌弃,没有厌恶,就像过往一样,带着平和的笑意与温柔,隔着人群静静瞧着她,说出那句:“得鹰爷来信,为求妻子平安,特来拜见。”
柳玉茹突然就平静了。
所有惶恐不安,在那眼神之下,都消散开去。她静静站在城楼之上,注视着他。
她一点,都不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