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想碰自己,你还不嫌脏啊。”他撩起眼皮看了少年青筋凸起的手一眼,又垂下了目光,用更被挤变了的嗓音拖长了调子,“也罢,你也不容易,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吧,我给你个提示好了,能不能‘将功补过’就看你自己了。”
单良下意识手一松,胡力却没挣脱,就卡在铁栏杆上压低声音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你们别灯下黑。”
单良大惊,“你什么意思?!”
胡力这回瞬间用巧劲挣开他的手错身后退,隔着一段距离看了这个他对之稍微抱了点愧意的少年一眼,转身慢慢躺回了草堆上。
“就是你听见的意思。你该走了。”
单良不甘心,死盯着背对着他躺着的落魄身影,可是看守地牢的护卫要换班了,新来的人一定会发现他动的手脚,只能咬了咬牙,立刻闪身离去。
待地牢重归空寂,胡力才懒懒翻了个身抬手揉了揉脸,一语双关地嗤了一句:
“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这一句似有若无的话音自然没落进已经出了牢门的单良耳中,但先前那几句话里的机锋就够他不知不觉将一向厌恶的茼蒿吃掉大半盘了。
对面坐着的单掌门捧着饭碗张着嘴看了半天,直到他亲眼看到他儿子吃掉了最后一根细长的叶茎,才合上了嘴,半晌,问埋头扒饭的儿子。
“你真没事?”
“没事。”头都不抬。
好罢,单掌门也累了一天,除了帮兄弟参谋,还得飞鸽处理门派内务,也是劳心劳力,被饭香勾得完全不想动脑子,只在心底恨恨想“有你哭着来求你老爹”的时候,便也埋头扒饭。
“爹……”
“嗯?”
单良看着他弹簧一样从碗口抬起头的老爹,滞了一下,迎着那双殷切的虎目,为自己接下来的试探感到一丝微妙的心虚。
但他这次稳住了表情。
——心虚什么?他又不是为了私事!就算先前牵扯上点私情,那现在也是为了公义!对!公义!
“江伯伯可听了你的话?”
“……听了。”
单良努力忽略他爹声音里满满的失望,觑着他的脸色,小心地说:“那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不开心的样子。”
单掌门放下饭碗,回忆着江怀望同他说话时的样子,皱眉道:“我总觉得他的话有所保留……罢了,他一向心软,估计没完全按照计划试探阴以宁,对着我气短吧。他包袱太多,我只有怕他吃亏的份,哪会同他计较这点小事。”
他自己为兄弟的异样找好了理由,不再多想,正准备重新端起碗,突然觉得不对,“你啥时候开始操这种心了?”
单良支吾着低头,“我没操心。你这几日瘦了。”
单掌门心下一暖,哈哈大笑,抬手欲扒拉儿子头顶,奈何桌子太大距离太远,便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块油汪汪的红烧肉,“你瘦得猴儿似的还来管我,好小子,多吃点!”
“嗯。”
单良闷头一口吞了那块肉,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心思已经飞到了别的院里。
可惜了那块色浓味透肥瘦正好的红烧肉,吃掉它的人,只怕连味儿都没品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