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差役不耐烦了,厉声喝道:“不管史世用在不在家,礼部侍郎李大人今晚必须把人带走,明日凌晨从下关码头启程回京,不能耽误朝廷的大事。”
两位镖师不敢造次,请他们进屋喝茶,希望史世用能快点回来。
“李大人”显然没这心情,看着身边的这个书生,微笑着问道:“请问这位可是才高运蹇、学富五车、名满金陵的吴公子?”
吴襄神色激动地答道:““李大人在上,在下吴襄,徽州府歙县人氏,乃是北镇抚司总旗官朱辉的大舅哥。”
“不错,本官找的就是你!”
“李大人,咱现在就、就走吗?”
“李大人”矜持地点点头,把吴襄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刻进屋收拾行李。
松浦信昌、松浦信盛得知礼部的高官来了,要来公函一看,顿时激动得哇呀呀乱叫,不顾两位镖师的阻拦,跑来给“李大人”躬身施礼。
“李大人”仔细打量着他们俩,讲道:“报上你们的籍贯、姓名。”
“在下松浦信昌,这位是我的胞弟松浦信盛,我们来自日本平户,在福建漳州府月港经商,春节期间到南京……”
见吴襄出来了,“李大人”担心夜长梦多,急忙打断他的话。
“好,不用再说了,本官已经给你们备好马车。”
刘、马二位镖师试图阻拦他们,却被衙役挡在门内,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钻进马车。
等这伙人走后,两位镖师越想越不对劲,锁好院门,前往巡抚衙门去找吴师爷。
此时,史世用带着朱辉、宋河越过狮子山,来到外金川门大街,在城墙下找到一座院落。
朱辉问道:“史班头,你确定黄炳文住在此处?”
“不错,这是刘保帮他们租的地方,黄炳文离开杨记钱庄,一直住在这里。”
宋河着急地讲道:“二位哥哥,那还等什么?赶快打进去吧!”
“不要着急,让我先进去看看。”
说着,史世用掏出一根绳索抛向高墙,顺着绳子爬上墙头,只见屋里灯火通明,似乎有人在低声谈话。
史世用朝下打个手势,朱辉、宋河也上来了,三人仔细观察片刻,发现院子里没人,宋河施展轻功、轻轻着地。
朱辉和史世用担心,直接跳下去动静太大,二人顺着绳子往下爬,突然,从西厢房跑出好几十个黑衣大汉,个个手执长刀,朝他们杀将过来。
“二位哥哥,不用担心,待俺来收拾这群杂碎。”
宋河说罢,双臂一挥、腾空而起,犹如八臂的哪吒,瞬间把敌人击倒一片。
这伙人都知道宋河的厉害,重新摆出阵型与他周旋……
朱辉心想,这位兄弟跟着自己来玩耍,可真没少帮忙,可能他父母到现在还不知儿子在何处,千万不能让他出任何意外,于是,他和史世用联手来给他解围。
这时,堂屋的门打开了,刚杀出重围的宋河抬头一看,发现黄炳文坐在太师椅上饮茶,顿时怒从心头起。
“奸贼,你这狗东西竟敢欺负我爹,快纳命来!”
黄炳文听罢放声大笑,问道:“你爹是谁?”
“阉人的龟儿子!”宋河大喝一声,就冲进屋里,高声骂道:“狗奸贼,我爹是开马车行的,爷爷让你死个明白。”
黄炳文闻听眨眨眼睛,闹不明白此人的来历,眼看着宋河踏过门槛,他依然神态自若。
宋河意识到不好,担心会有暗器,急忙停下脚步往四周观瞧,忽然感觉脚下一阵晃动,还没来得及迈步,就掉进陷阱……
在当院里,朱辉和史世用杀退身边的敌人,终于冲到堂屋门前,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地下有个黑漆漆的地洞。
二人再次返回当院,那些黑衣大汉全不见了,史世用喊道:“朱公子,他们准备放箭,赶快趴下。”
话音刚落,乱箭齐飞,史世用飞身上前,一把将朱辉推进门楼的过道,自己却中箭倒地。
看见朱辉来救自己,史世用讲道:“好兄弟,你快跑,要不然,咱俩谁也逃不掉。”
此刻,门楼通道两端已被歹徒堵死,朱辉微闭双目、静心调息,心中念道: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
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朱辉舞动绣春刀杀出门楼,一头扎进护城河……
朱辉从护城河里爬出来,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摸着黑爬上河堤。
苍穹闪烁着群星,万籁俱寂,朱辉沿护城河的继续往前走,便能望见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再拐过一道弯,就是波涛滚滚的扬子江……
几日随风北海游,回从扬子大江头;臣心一片磁针石,不指南方不肯休……
吟着文天祥的这首诗,甩掉湿漉漉的外衣,朱辉一口气跑到小桃园,实在累得跑不动了,顺河堤而下,从定淮门进城。
沿定淮门大街往前走,此刻的朱辉非常无助,但斗志一点未减,只想快点找黄炳文拼命,不知不觉来到南祖师庵路口。
这里是南京神机营驻地,巡夜的士兵把他拦住了,见他光着膀子、满身是水,即便他亮出锦衣卫腰牌,士兵也不肯相信这个半大孩子。
朱辉忍无可忍,打翻几个士兵,准备逃跑之际,忽听有人喊道:“军营来了歹徒,快去禀告张千户。”
耳听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朱辉自知好汉难敌四手,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他也不知该逃往何处?
正在恍惚之间,突然发现南祖师庵大街上,有三匹马疾风如电,自北向南而来,误以为是张千户的人马,朱辉急忙摆出六步架,做好迎战的准备。
跑在前面的是两个威猛大汉,他们从朱辉的身旁呼啸而过,后面的这匹马在他身边停住了,就听有个老妪喊道:“公子,快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