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块对中学生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于燃心里凉半截,眉头紧皱,“那妈要气死了。”
“嗯,前两天他们已经吵过了。”于烬声音越来越小,“你要是早点跟他们说学画画就好了,那样钱还能给你留着,不至于浪费。”
于燃没说话,心不在焉地坐在桌前,慢慢写题。
过了一会儿,于烬凑到他旁边,把一个沉甸甸的小猪存钱罐放他腿上,说:“没事,哥,我从三年级就开始存钱了,这些都给你。”
“你干嘛?”于燃失笑,“你这点还不够你自己买件过年外套吧。”
“都是一元硬币呢!”于烬掂量着存钱罐,晃荡出清脆响声,“我觉得怎么也有几万了”
“你做梦啊,全塞满顶多五百个。”于燃大笑起来,伸手戳戳于烬额头,“行了你,你还不如给妈买点吃的。”
“那你上大学怎么办呢?”于烬替他焦虑,“欸,要不这样吧,我们拿这些钱买彩票,总能中一笔。”
于燃夺过他的存钱罐,踩着床放回衣柜上,轻松说:“这些事你都别担心,相信哥。”
“我怕你复读!”于烬认真地打量哥哥的脸,话语诚恳,“哥,我的梦想就是你能实现梦想,当画家,赚大钱,让我能不劳而获。”
于烬平时比于燃还关注艺考消息,他甚至在美术生论坛发过贴子询问过相关内容。思来想去,于烬觉得哥哥去接受专业训练比较稳妥,光自学肯定不够竞争力。
“哥,我知道你不敢找妈要钱,还是我替你说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于燃抬手按住男孩脑袋,“梦想归梦想,我一个人走得慢没关系,但不能让妈陪我一起走,她本来就够累了。”
他轻轻笑着,揉于烬头发,“还有你,也别跟着我。”
于烬低下头,闷声答应。
今天的晚饭是父亲做的,清炖排骨和蚝油生菜。一家四口在饭桌上的气氛并不融洽,李桂蓉吃完饭,丢下碗筷一个人去看电视,桌上残局都是于晖收拾。
于晖在厨房刷碗,听见李桂蓉出门的声音,立马甩手离开厨房,地板落了一串水渍。他问两个儿子:“她干嘛去了?谁叫她?男的女的?”
于燃说:“邻居阿姨,喊妈去公园锻炼呢。”
“噢。”于晖这才放心地折回去。
他已经很久没干活儿了,这几天为了让李桂蓉消火,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处处安排妥当。刷完碗,他疲惫地躺沙发上,抱怨道:“你们俩也不说帮我干点儿。”
“我们还要写作业。”于烬说。
“写作业?我昨天明明看你跟女同学打电话!以为我不知道?”于晖直起腰坐好,不屑一顾地嗤笑,“行啊,这才多大就搞对象了嘁,小毛孩子懂什么是爱情?”
于烬记恨父亲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这几天也不愿意搭理他,回屋把门紧紧关上了。
于燃正跟楚眠发短信,抬头瞥他一眼,“爸跟你说什么呢?”
“他说我不懂爱情。”于烬坐下,“哥,你懂吗?”
“不懂啊。”
说完,于燃又补充一句:“但我懂楚眠就够了。”
于烬理解不了这种情有独钟的态度,“那你总不可能只喜欢楚眠哥哥一人吧,以后肯定还能遇见更好的。”
于燃一口否定他:“遇不见,楚眠就是最好的。”
“你不图他钱,也不图他脸,那你还喜欢他什么?”
于燃确实能说出楚眠很多优点,可若考虑自己喜欢他的原因,于燃第一反应却是跟楚眠初次见面的那天,“他好酷啊,打游戏的战绩必须百分百全胜,不然就删号。”
“还有,他给我买过一桶星球杯。”于燃反复品味楚眠每个值得他喜欢的细节,“我上课玩手机,他就会帮我看着老师;我去语文办公室默写,他也跟着,在旁边提醒;我趁他睡觉的时候,用卫生纸给他缠成了木乃伊,但他醒了也没生气,还把纸卷回去了”
于燃说着说着就失声,独自陷入回忆。半晌后,他转脸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于烬,不禁有些失望。
和楚眠同床共枕的机会太少了,不过要是他们毕业后一起去北京,说不定可以同居于燃因这个念头而心跳加速,更加坚定了自己考央美的目标。
长夜漫漫,秋风萧瑟。
一转眼又是新的一周,本学期将迎来物理和历史的会考,课程变得更紧凑了。楚眠每天都按时吃药,控制睡病发作的几率,保证有更多学习时间。他还经常以男朋友的立场严肃提醒于燃,上课不许多玩,认真听讲。
“听着呢啊。”于燃又把两人椅子并拢到一起,“再说了,我就算没听,你不是还能给我讲?”
“你总浪费我时间,我本来能把今天作业全写完的。”楚眠整理作业本,“现在还剩这么多,你回去抄什么?”
于燃点头,悄悄挽住楚眠手臂,商量道:“我保证晚自习认真听,你放学抱我行不行?”
楚眠对此避而不答,放下笔,趴到桌上,“我要睡了,到晚自习再叫我。”
没了楚眠的陪伴,于燃上课又开始随心所欲,拿出涂鸦本画画。他还带着那本小王子,一边翻看,一边画出蟒蛇吞噬大象的场景,还画了玻璃罩里的玫瑰花,和麦田上的小狐狸。
故事里,飞行员给小王子画了一只装在盒子里的小绵羊,于燃也按照文字描述,为楚眠画了个箱子。箱子上有几个小孔,意味着里面有只活物。
等晚自习的铃声一响,于燃就迫不及待地喊楚眠起来。
“送你的。”于燃私下涂鸦本的那一页给他。
“什么东西?”
“你猜。”
楚眠眯着眼睛看了看,又注意到于燃书箱里放了本小王子,顿时明白过来画上的盒子里有只绵羊。但他没有说出答案,而是装看不懂,道:“猜不出来,你告诉我吧。”
“不行,这个是要你自己打开看的。”
“我怎么打开,”楚眠抖擞着纸张,“我画画又没你好。”
两人虽然说话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前桌的崔荷听见了,她忍不住凑近夜希,一脸愤慨:“操他妈,这俩人今天一直在后面**,当周围人不存在吗!”
夜希低头看书,慢半拍地转头,“嗯?”
崔荷一看,夜希耳朵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耳塞。
于燃绽放出笑容,问楚眠:“你怎么这个都看不出来,要不我告诉你?”
他身子上前的那一秒,楚眠差点以为他会亲上自己的侧脸。
“好。”楚眠不自觉攥紧笔。
于燃贴在楚眠耳边,轻轻说:“草泥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