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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接住，无端觉得这魂魄异常熟悉，可是她从不对慕南濯的吩咐有任何质疑询问，认真答应。
黑炎瞄了一眼，在白灵走过来的时候，低头朝她嘀咕，“廖林那个老混蛋！偷着去了王的后院的那个养灵魂的温泉里头呢！啧，你瞅瞅他现在快活的模样！还带着女朋友去国际旅游呢！看着真讨人嫌！”
白灵看了他一眼，默默道，“你为什么不带我去旅游？”
“……”黑炎张嘴，顿了顿，忽然讨好一笑，“那咱俩啥时候结冥婚去？我好请婚假啊。”
“……”
白灵无语转身。
黑炎嘿嘿笑着追上。
慕南濯走进二楼原本安小夏的那间卧室，垂了垂眼——原来所有的一切，在安小夏消失的那一刻起，都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所有的事，也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唯独解释不了的是，他的心。
他看着面前这个连她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的空荡荡的甚至有点落灰的房间，心底寒气上涌。
可那股寒气，很快又被安小夏留下的充满朝气的温暖给冲散了。
他默默地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里，也同样地没有了安小夏的气息。
那只她喜欢的巨大的乌龟抱枕，趴在床上抢占他位置的绿壳家伙——不见了。
那本安小夏喜欢的书籍，总是在临窗的桌边被风刮起一页页翻开的纸页声的书香——不见了。
安小夏随手扔下来的睡衣，她的发箍，她的护肤品，她的味道——全都不见了。
慕南濯觉得好累。
好累。
心里空了，再多的生机，也填盈不进去。
他颓唐地坐在床边，无神地看向四周。
最后，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
床头柜的第一层抽屉上，有个淡淡的‘封’字。
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封印了什么。
苦笑。
这里……应该也什么都没有了吧。
然而。
当他随手拉开那个封印，抽出抽屉时候。
瞳孔却骤然一缩。
安小夏的画册，粉嫩的少女的精致的画册。
慕南濯猛地伸手，一把将那画册拿了出来，颤抖着抚摸上画册那萌动的封面。
然后，更加颤抖地，翻开了一点点。
好像在害怕，翻开后，会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
他却看到了，那些他熟悉的笔触。
那个丫头曾经用心地在这里，用黑色的痕迹，留下的所有心思与情绪。
她的记忆，她的曾经，她的生气，她的欢笑。
原来。
原来没有消失！
她还在！还在这里啊！
慕南濯颤着手，一页一页地翻阅过去。
贪婪地，一点点地用目光，一遍遍地虔诚地看着。
视线落在每页落尾的日期上。
就好像他跟安小夏，一起又经历了那些过往。
这些都是真实的，真实发生过的！
画册里的后面，全是他。
他看着自己，又透过画册里的他，思念着安小夏。
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他努力地不让不该落下的东西沾染了他心里最后的圣洁。
直到最后一页。
直到最后一页——他搂着她，缱绻缠绵相拥着，接吻着。
最后的那一排小字，那样用力，却又那样温柔。
她写着——这是我爱上的人，这是我永远铭记内心的时刻。
画页上，还夹着那张冥府婚册上撕下的首页。
连理交缠地纠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慕南濯，安小夏。
纵使命运改盘，纵使所有的人都忘记了她。
可他还记得！他手里的这本画册，还记得！
“啪嗒。”
终于，一颗颗泪珠，落到了画页上拥吻着的两人身上。
慕南濯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画册，发出悲痛而放肆的大哭。
我的爱人，我的夏夏啊……
……
这是怎样一个漫长而黑暗的痛苦长路。
没有人走过，没有人知晓。
慕南濯一直在一个人，孤独地走着。
白灵经常看他提着冥府那盏幽暗的引魂灯笼，站在彼岸河的三生桥上，目光深沉地看河堤旁的那一株新生的曼珠沙华。
那株生于冥府的花，跟别的花不同，不是娇艳欲滴的血红，不是浓郁诡魅的森黑，而是光洁羸弱的雪白。
白的那样单纯，白的又那样刺目。
慕南濯就那样提着灯，一看能看上一天，一动也不动。
黑炎悄悄地跟他说，“王这些日子越发捉摸不透了，有时候一个眼神，都冷得好像能冰封千里。”
白灵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曾经无意地看到过，慕南濯站在那株白色的小花边，像是自言自语地问，“你觉得我今天做得好么？”
他是鬼王，他是睥睨阴阳的神者，他是手握万千生命的高高在上。
他需要，向……一朵花，征求什么评判的意见？
她不懂。
有一次，也试图去靠近那朵花，可还没等她靠近，无形而强大的守护力，就将她隔绝在了数十步之外。
白灵对那朵花，更加好奇了。
可她不敢言，正如黑炎说的，慕南濯现在，愈发的深不可测，愈发沉默，暗沉，单是靠近，都让她几乎承受不住那来自他自身气场里可怕的冷寒。
一直过了多少年？
廖林和他那个阴阳人的女友结了冥婚，让她得了永生体，两人生下了第一个孩子？
黑炎颤着她第八十九次地要去冥婚金册注册登记。
h市的许多建筑和马路发生了许多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认识的人们，老去了，亡去了，转生了，投胎了。
这一次，白灵亲自引着她在人间唯一的人类朋友，一个身为人民警察朴朴实实地为人类做出许多正义之事的好友的亡魂，来到三生桥边上时。
忽然发现，那朵莹白的曼珠沙华，不见了。
寿终正寝的赵毅看了看桥的那端，沙哑着的声音含着笑意问道，“这就是彼岸河的意思？此一端，彼一端么？”
桥上站着面目慈祥的孟婆，手里一碗孟婆汤，可忘却今生所有之苦，所有欢欣，前尘洗净，赤%7c%7c条%7c%7c条地，再去下一生。
白灵少有地展颜而笑，点了点头，“是，彼岸河上三生桥，渡去今生，往来生。”
赵毅又抬头看了看孟婆，笑了笑，“嗯，也不知道我来生会是什么样的。”
白灵温和地说道，“此生你功德无量，来生必是圆满幸福之生。”
赵毅满足地笑了，看白灵，“说起来，时间似乎也并没有过太久，我似乎都忘了，我到底是怎么得识你，还有黑炎廖林他们的？”
白灵一怔。
下意识想起了体质特殊的钱瑶。
可记忆恍惚一过，仿佛有什么遗漏了。
赵毅也没想要她的回答。
伸手，轻轻地抱了抱白灵。
白灵回抱住他，低声道，“此一生，辛苦你了。好好地去吧。”
赵毅一笑，转身，踏上三生桥，接下了孟婆的那一碗汤。
白灵站在桥下看他，忽然，眼前的光景陡然翻转。
脑子里倏然出现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赵毅站在光线绽开的地方，举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娃娃，大声地身旁某个安静的人欢笑。
她猛地瞪眼。
光景倏散。
白灵浑身僵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