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荒唐的战争结束了,他还以为是松了口气。
实际上,是如鲠在喉。
从没有谁见过燕北这般模样。
沮授只听见他说,说“燕某做得到。”
……
“刘公您问在下既然现在想归汉,又因何叛汉?”燕北跪坐在几案旁,他没有选择刘虞留着下首的那个位置,而是自己提着几案坐到了最后面的位置,拱着手眉眼低垂,语气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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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气谦卑地说道:“张公叛汉时,在下仅为中山队率,人微言轻,那个时候……在下没得选。”
一众从事没有想燕北说他有的选没得选的事情,他们大多数都暗自咂舌。这才几年?满打满算两年时间,这个年轻人从率五十人的队率,变成提领两万叛军的燕将军,把张举张纯都踩了下去?
“一派胡言!”从事公孙纪拍着案几喝道:“若你有心归汉,为何还要远走鲜卑至辽东,阻汉军平叛?若非是你横加阻拦,二张叛贼早已授首!”
燕北握着膝盖的手攥成了拳,脸上却古井无波,仍旧是一副眉目低垂的受气包模样,就算被人指着鼻子喝骂都不生气的模样,拱手温和中带着疑问道:“不知足下?”
“典学从事,公孙纪!”
燕北轻轻颔首,心下已是了然。公孙这个姓氏在幽州是大族,辽东的被他杀了不少、辽西的又被他打败了,任何一个姓公孙的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这才再度拱手对上首的刘虞说道:“受人恩惠,忠人之事……但燕某尊敬刘公的仁德,是以才绕行千里自鲜卑入辽东,避过蓟县正是为了不与刘公交兵,也请诸位恕罪。”
陪坐一旁的从事魏攸见燕北不恼不怒,心底不由得叫了声好,这才连忙安抚起公孙纪,他可是知晓典学从事与奋武将军向来相交过密。
公孙纪皱着眉头收拢袖子,燕北以微末之身从数万叛军中脱颖而出,至少应当是个脾性暴烈能镇得住下属的人物,却不想竟是如此的好脾气,就连当面拍案几都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拱手致歉……难道要让在下将案几掀翻,才会勾起你的愤怒吗?
他当然想让燕北失态,想让燕北愤怒,甚至想要这个叛军头子恼羞成怒提着拳头过来砸翻他!
“受人恩惠,忠人之事。受人恩惠,忠人之事。”别驾赵该念了两遍,看向燕北的眼神变得复杂,他先是报出自己的名号,随后才说道:“观燕君送来的书信,可是想要求不少官职啊……这有些儿戏了,将军要幽州别驾,那在下应当去哪里呢?这个辽东太守您举荐名为沮授沮公与的故邯郸县令,掌百里之地的县令,便是大县恐怕也难副太守之才吧?还有四个校尉两个都尉?恐怕燕君有所不知,辽东是小郡,甚至配不上一个都尉呀,倒是这个襄平令田豫,还是可以商量几分的。”
三五句话,将燕北想要的所有布置全部打回,甚至就连为田豫举的襄平县令都还要再商量几分……有些欺人太甚了。
但燕北依然没有变色,对刘虞道:“刘公明鉴,他们有这样的才能,应当担当这样的职位。”
他当然不会生气了,谈得成谈不CD没什么大事。燕北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除了孟益,别的他就从来没吐出去过。无论他们再怎么说,辽东现在就握在燕北手里,别管朝廷还是州府,你们敢派人去吗?
就算燕北不发话,麹义那个愣头第一个不答应,派去的官吏活不过一旬就得在家里上吊。更别说还有孙轻李大目那一班将燕北的荣誉视作性命的浑人。
当然了,这些话不能说。
倒是坐在上首的刘虞脸上带着偏近慈祥的笑,他听着燕北说的‘受人恩惠,忠人之事’,再想着燕北领兵绕了一大圈去为张举张纯挡下追击横兵于辽水,心下想着这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是幽州的最高军政长官,心里难免会想,如果是刘伯安给你恩惠,你可能忠于刘伯安,忠于汉室?
在刘虞眼里,这就是个出身草莽的仗义之人,完全依靠着游侠儿的行事作风来为人处世。
“燕君,你想做幽州别驾,老夫且问你一句,他们有这样的才能,那你有什么样的才能呢?”
燕北抿着嘴笑了,入堂之后第一次朗声说道:“燕某无甚大才,可治三郡之政,可将万众之兵。”
“这个狂生!”刘虞笑了,无甚大才还敢妄言治三郡将万众?不过他却是认可的,这些日子他听府上下人说过冀州逃来的百姓都希望燕北能领兵回到冀州,甚至他们觉得在燕北治下时好过现在的万倍……而将万军更不必说,这小子领着一伙叛军连胜汉军就是证明。摊开双手,刘虞笑道:“且算你说的有理,你请的那些官职,除了别驾,老夫一概允了,为你上表朝廷。但你可知,州府无财无粮,你既有治三郡的大才,可能自谋财路?”
燕北想了想,颔首道:“可!”
“至于你,老夫会另上表朝廷,奏请你的官职,不过……朝廷有诏,要老夫平叛,你既已降,可否领兵平叛,诛二张恶首?”
这就有些攻心了,一归附便要人去杀老上级,是什么道理?
却不想燕北轻轻笑,对堂外道:“阿秀,带渔阳天子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