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然老实下来,只是……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掌心,湿了大片。
她哽咽着嗓子,吸了吸鼻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前并非一片黑暗,因为天神的眼睛,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够清楚事物。
她睁着被泪水刺痛的双眼,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掌纹,她已经分不出自己心中,到底是悲是喜,是忧是愁。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那样翻搅著,灼烧著。
耳边温醇的声音仍在继续:“睡一会,醒来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宛若魔音一般,纵然幽笙固执的想要保持清醒,可眼皮子终究是渐渐重若千钧,缓缓合上。
身体里的那一拳重势给她带来的沉重伤痛也终究是熬不过去,一度魂魄强行离体,意识也逐渐远去昏迷。
他抱着昏睡过去的幽笙,并没有像抱凤凰或者苏邪那般将她打横抱起。
而是像拖这一个大娃娃似的,拖在怀中,好在还算顾及她此刻赤着双足,地上尖锐木刺横生,他用力将幽笙的身体往上提了提,将她那双小巧雪白的赤足擦在自己的靴面上。
堂堂虚无神界第一神女,却是这副姿态被人拖抱在怀中,模样看着有些滑稽搞笑。
可是演左一点也笑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那人怀中拖抱着的,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更重要的原因是……
“帝子?”
干涩的喉咙滚落出沙哑的两字。
他心中掀起惊涛,两字尾音震撼与惊疑长长拖曳。
幽笙身后那人比幽笙高了整整一个头,一只手掌仍自覆在她的眼睛前方,另一只手臂这是稳稳地圈揽着她纤细的腰身,一双深沉的眼眸无光无影,犹如万古漆渊,深不见底。
而那张脸,正是消失万年的帝子那张脸。
演左不会不知道帝子长得是何模样,所以他心中悚然。
据神界传言,帝子弑杀同族,犯下大罪,在堕入黄泉地狱间,幡然醒悟,痛定思痛,愿自承酷刑,甘受血婴万鬼啃食之苦。
那鬼婴是跳脱七界之外的诡秘生物,能够吃神炼化,沦为它们腹中食的,不论是神还是魔,皆再无翻身轮回之机。
有人说,帝子是承受不住那万世折磨的苦痛,但求一个解脱。
还有人说,帝子与血婴树下的盒子做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交易,盒子许诺了他,他以神血喂养万千鬼婴。
但不论是那种传言与说法,能够得到的,也是唯一的结论。
那便是天界帝子,灵魂不复,永世陨落!
全则必缺,极则必反,盈则必亏。
帝子完美的诠释了这几句话。
九重天阙上,那颗最闪耀最年轻的星星,自天际滑落,便再也不可能重新散发光辉。
演左不可置信,他觉得眼前这人一定是假的,他厉喝一声:“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嗓音伴随着清风徐来,经过岁月的沉积,褪去了几分锋芒,多了一些内敛的温醇:“认识一下,吾名无祁邪,九重天帝子,万世轮回者。”
“这不可能……”演左面色惨白。
如果说,凭借着那纸婚约,他与幽笙之间还有着周旋的种种可能。
但如若是……帝子尚且长存于世,幽冥神尊根本就无需继续这场婚约。
而他未死,那个入骨执着的神女,更不可能倾心于他人了!
嗖!
一道无形剑气穿破长空,划开他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流淌,神族强大的体魄,体内自行流转的星辰之力,竟是无法将这一道小小的伤口愈合。
演左双眸颤抖,手指抚过面颊上的伤口,指尖残留着的剑意不过一抹,却是令人战栗,心跳如战鼓!
大碑剑气!
在这世间,可以有人模仿得了帝子的脸,却模仿不了帝子的剑!
眼前这个人!
他只能是无祁邪!
这位九夜少君心中恐惧之意在以着惊人的速度滋生着。
可他却是强打着精神,故作镇定道:“纵然你是帝子又如何,幽笙是我演左的未婚妻,难不成你还想管别人的家事不成!”
那个人眉目依然深沉似海,只是淡淡地道:“你何时见我跟人论过这些道理?”
演左神色一滞,脸色阴沉,当他目光流转间,捕捉到这位帝子身体里流露的气息,不由眉头又是一蹙,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如今你体内境界气息,何以只有神游?”
那人垂眸:“杀你,却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