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这样做了!”
“好,当心!”
两个人说完话后,仿佛不认识似的各自分开了,走到拐角处,一个婆子把孩子递给了女人,女人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中。
于文庭站在二楼扶栏暗处,听到远处的马车声,眯眼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半包着头,从胡同口下了马车,低着头头急急的往客栈而来,他冷笑一声,回了房间。
东州府衙门后院
肖会遂疲惫不堪的回到后院,幕僚正等在他的房间里,“大人……”
肖会遂不耐烦的问道:“又什么事?”
幕僚小心的问道:“大人,京城有消息过来。”
“什么消息?”
“京里问二十万两银子怎么回事?”
肖会遂张嘴就骂:“他奶奶的,爷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幕僚一脸哭相:“大人,可京里的人以为是我们搞了这二十万两银子!”
“我傻呀,搞监守自盗的事!”肖会遂瞪着被酒色泡变形的双眼叫道。
幕僚担心的问道:“大人,那怎么办?难道真是江湖帮派——飞鱼帮所干?”
肖会遂骂道:“不是他们,难道还有其他人?再说,飞鱼帮的人喜欢在事后刻上一条会飞的鱼,库银门口墙上有这标记,定是他们干的。”
幕僚高兴的叫道:“大人,那就把罪定在他们身上!”
肖会遂呸着骂道:“你脑子被狗吃了?”
幕僚缩了缩头:“大人——”
“铜墙铁壁,没个内应,这银子怎么运得出来!”肖会遂阴测测的说道。
“那大人你的意思是……?”
肖会遂皱着眉想了一下后骂道:“他娘,可惜人已死了!”
“大人,难道他真是畏罪自杀?”
“奶奶的,烦死人了,不管了,明天再说!”
“是,大人!”
开国府
夏琰回到内院时,夜已经很深了,夏末初秋,早晚凉中午热,他走到甬道上,只觉得没有了中午的燥热,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快速的回到了内院。
童玉锦没有睡觉,正坐在厢房里缝衣服,这种情形真是很少见,夏琰感到好奇极子,想不到她还会做衣服,可真够稀罕的,轻轻走到身边,靠到她肩膀上,“你还会做这个?”
童玉锦低头回道:“是啊,这两年刚学的。”
夏琰问道:“这么小,孩子们的?”
“是啊,我给天天、朵朵、宝弘做睡衣!”
夏琰噗嗤一声笑了。
童玉锦抬头:“你笑什么?”
夏琰笑道:“除了做睡衣,你还会做什么?”
童玉锦不满的回道:“还会做外套啊!”
“在哪里?”
“你没看见我做吗?”
“没见过!”夏琰摇头笑道,“我看看——”
“你不相信我!”
夏琰点了点头。
童玉锦哼了声,放下手中的小睡衣,要站起来,可惜夏琰的下巴太重,抵在她肩头,她竟起不来,伸手推了一下,“赶紧让开,我去拿给你看!”
夏琰这才直起腰,让童玉锦去拿衣服,童玉锦走到柜子前,从柜子里拿了叠好的小衣服,抖出最上面的那件说道,“你看看,是不是很好?”
夏琰伸手接过来,拿着左右看了看,“交领袍,还滚了边!”
童玉锦问道:“怎么样?”
夏琰问道:“就一种颜色,不嫌单调吗?”
“去,你懂什么,纯色显得简单大方,明白不?”童玉锦别了一眼夏琰。
夏琰一本正径的回道:“我明白了!”可是脸上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
童玉锦哼道:“明白了,你还笑得这么贼?”
“原来不会绣花可以这样说,长见识了,娘子!”
被夏琰说中了,童玉锦追着要打夏琰:“敢说实话的家伙,我揍你!”
“娘子,饶了小生,娘子……”
两个人嘻嘻哈哈闹了一会儿,夏琰抱着童玉锦懒懒的坐在凳子上。
童玉锦低低的问道:“累了?”
“嗯,树大招风,走到今天这步,引人嫉妒,也属于正常!”夏琰叹了口气。
童玉锦说道:“不止嫉妒这么简单吧!”
夏琰似乎不太想说这些事,“男人、权势之间都这样!”
“也是!”童玉锦鼓了鼓嘴,“赶紧去洗漱,早点睡!”
“嗯!”
等夏琰洗漱好出来时,头发湿辘辘的,童玉锦不再缝衣服,拿了布巾给他擦头发。
坐在床边让童玉锦擦头,夏琰半眯着眼养神,“大理寺的传票收到了?”
童玉锦回到“收到了!”
夏琰问道:“你现在不是讼师身份了,准备怎么打官司?”
“自辨!”
“自辨?”
童玉锦回道:“嗯,自己给自己辨护!”
夏琰提醒说道:“我的人打听到,有人给姚氏请了讼师!”
“没关系!”
“唉——”
“你叹什么气?”听到夏琰叹气,真是难得,童玉锦惊讶的问道。
夏琰头疼:“我听小同说了,大姐还躺在床上!”
“嗯!”
夏琰伸手握了一下童玉锦的手说道:“看来帮不了你,只能靠你了!”
童玉锦微微一笑:“没有啊,我这几天一直让丁小四做堂审之前的准备工作。”
“做的怎么样,有没有问题?”
童玉锦回道:“大致上没什么问题!”
“还是要小心,他们可能志不在嫁妆,他们要把脏水泼在开公国头上!”夏琰说道。
童玉锦问道:“夏小开查得怎么样了,什么人惊了吕丛文的马车?”
“还不确定!”
“哦”童玉锦说道:“也污不到国公府,最多是捕风捉影!”
夏琰说道:“他们就要这样的捕风捉影!”
“我知道了!”童玉锦温柔一笑,“权贵不好当!”
夏琰笑笑,问道,“头发干了吗?我想睡了!”
“马上就好!”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八月竟结束了,迎来天高气爽的秋天,仰望天空,只见一群大雁从北方飞来,又向遥远的南方飞去。他们排列着整齐队伍变换着阵容在空中飞翔着,一会儿排列成一字,一会儿排列成人字。
秋意渐浓,童玉锦穿上了夹衣,美珍和春燕正在帮童玉锦梳妆打扮,虽说是梳妆打扮,却非常简单、简洁!
美珍说道,“夫人,这装束还不如穿男装!”
童玉锦笑笑回道,“这次不是去做讼师,可是被告人!”
美珍再次感叹:“夫人,你说她一个小妾怎么敢告公国府?”
“为何敢,肯定有敢的理由!”
“哦,”
“赶紧弄,早点出发!”
“是!”
京城各个茶楼、酒肆
“听说了没有,开国公府夫人夺人家财案今天开堂了。”
“我不仅听说了,我还准备去大理寺门口旁听!”
“啊,算我一个,我跟你一起去!”
“那还不快点喝茶水,去晚了没位置!”
“好,好……”
边上人说道,“什么开国公府夫人?”
“那是谁?”
“夏候夫人,会打官司的夏候夫人!”
“啊,是她,她怎么会夺人家财?”
“这谁知道,等一下过去听,不就知道了!”
“也是,赶紧,迟了没位置。”
“我就叫让人帮我占位置了。”
“你倒厉害!”
“那当然。”
大理寺
大理寺卿樊中易看着人山人海的衙门口,摇头失笑,“这可是大理寺,不是京兆府!”
“大人,他们才不管呢,听说是候夫人被人告,都感兴趣的不得了,想看看告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樊中易轻哼一声,“那就一起看看,是何方神圣!”
这次来旁听的官员很多,除了三法司,连几个老王爷都来了,三王爷一看到攀中易就问道,“攀大人,今天先办谋财害命案,还是夺人家财案?”
樊中易拱手笑笑:“回王爷,谋财害命,缺乏证据,现在还不能立案。”
“你没传夏琰来问话?”三王爷这话说得夏琰仿佛就是凶死似的,他的话立马引起了周围围观的民众窃窃私语。
“不会吧,吕大人是夏候爷指使人干掉的?”
“有可能哟,谁让姓吕的不听话呢,不听话就干掉”
“天啊,有权势就是好呀。”
樊中易咳嗽了几声,围观的人被衙役往后面推了推,“王爷说笑了,立案传人可不是凭谁一面之词,都是讲究证据才能传人的。”
三王爷叫道:“那你赶紧去找呀!”
“是,王爷,下官会尽快找!”
“我没看到你在找,你是不是只拿俸禄不干事……”
樊中易没有想到三王爷这么难缠,幸好有人来了,他拱了一下手,“各位王爷,还请各位先进去!”
三王爷叫道:“急啥,我就站在门口吹吹风!”
“好,王爷请便!”樊中易说完后,给众王爷行了一礼。
晋王说道,“樊大人不必管我们,请自便!”
“多谢王爷!”
樊中易拱手迎上了章大人,“好久不见,章大人!”
“樊大人客气了!”
陆陆续续又其他官员过来,夏琰依然到最后,仿佛就是个压轴的,衙门口的一众人都和他见了礼,认识的、对味的就真笑一声,不对味的就假笑一声,反正都笑了,堂审马上就要开始了,进了大理寺的公堂后,一切都变成庄严而肃穆。
至于具体的流程,我们就不说了。
先说说候审区,童玉锦和姚氏都站在候审区,姚氏边上站着一个青年人,非常有书倦味,头戴书生巾,穿圆领蓝缎长袍,内翻白衣折袖,显得非常有格调,看样子有几把刷子,童玉锦这样想到。
年青人也不时偷偷用余光看一看童玉锦,这个传说中的女讼师,今天却将以被告者的身份站到公堂之上,他勾嘴一笑,倒是要见识见识,她厉害在什么地方?
姚氏站在角落里,低头垂眼,好像是个规规矩矩的良家子。
随着衙役门的低吼声、击棒声,堂审正式开始了,随着程序的进行,樊中易不停的开始传唤相关人员。
公堂之处传来,“带原告姚氏——”
“带姚氏——”
姚氏听到传唤声,脚底打了个踉,她的婆子扶了一下才稳住身子,衙役催了一下,她才拘紧的低着头跟着衙役上了公堂。
童玉锦竖着耳朵听公堂上的问话。
樊大人中正中矩的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姚娟秀何曾见过这阵势,吓得抖抖索索,都不知道回道,衙役过来提醒,她才惊得抬起头,“妾……妾……姚氏……”
樊大人官威严正:“为何事状告何人?”
“回……回大人,为……家财被抢、告那夺财之人!”姚氏伏在地上回道。
樊大人问道:“何人夺财?”
姚氏这下说话不结巴了:“回大人,开国公府童氏!”
樊大人叫道:“带童氏——”
“带童氏——”
童玉锦跟着衙役上了公堂,由于她有品极,是个封诰夫人,她没有行跪拜之礼,她仍然如以前一样,行男人礼节——拱手抱拳礼。
樊大人微微一笑:“堂下何人?”
“民妇童玉锦!”
樊大人问道:“童氏,有人状告你夺人家财可有此事?”
“回大人,有!”童玉锦回道。
樊大人严肃的说道:“你可知,夺人家财是犯法的,为何做犯法之事?”
童玉锦反问:“大人,事出必有因,大人为何不问问原告,我为何要夺人家财?”
樊大人转问:“姚氏,童氏所说,你可说出原由?”
姚氏低着头,悲悲嘁嘁:“大人,妾身不懂!”
“有何不懂?”
姚氏嘟囔:“大人,妾身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内宅夫人,今天请了讼师,妾身肯请讼师跟大人说。”
“准!”
“带讼师!”
年青人被带上了公堂,只见他拱手拜礼:“学生谢苏里拜见各位大人!”
“谢苏里!”
“学生在!”
樊大人问道:“你的代诉人为何被人夺家财,你可知道?”
谢苏里没有回话,却说道:“大人,童氏刚才已经承认夺人家财,这就是犯法,按律她就要定罪!”
童玉锦笑道,“谢讼师,你有注意我的用词吗?”
“当然!”谢苏里笑回。
童玉锦问道:“既然注意到我用词,为何还要定我的罪?”
谢苏里拱手对众人说道:“夺,不是拿,更不是借,难道不是犯法?”
衙门口的人纷纷点点头,“对,夺就是抢,肯定要犯罪的……”
童玉锦笑笑没吱声。
谢苏里问道,“樊大人,学生说得可有错?”
“没错!”樊大人问道,“童氏,你可有话说?”
童玉锦笑道:“谢讼师说得没错!”
樊大人问道:“那你还有何话可说”
童玉锦再次微微一笑,“大人,除了这个措词,夺后面的字,大家听到了吗?”
门口有人议论:“夺后面什么字?”
“夺人……人字……”
“对,就是人字!”
樊大人问道:“何意?”
童玉锦说道:“大人,这个‘人’是指被夺之人,这个被夺之人可能是姚氏,也可能是其他人。”
樊大人问道:“有何区别?”
“区别大了,大人!”童玉锦回道。
樊大人又问:“什么样的区别?”
童玉锦回道:“如果被夺的财产不是姚氏的,那么她有何资格来递状纸呢,做好人好事吗?我不觉得!”
姚氏立马反驳:“你乱说,你到我家里抢夺东西,居然说不是我的家财,这是何道理,让大家评评理,这说得过去吗?”
谢苏里拱手说道:“大人,童氏进我代诉人家里抢东西,周围的邻居可以作证!”
“带证人!”
文院路几家靠近吕宅的人被叫了公堂。
樊大人问道:“你们可看到有人抢夺姚氏家财?”
“回……回大老爷,有……”
“是何人,可否指出?”
邻人转头看了看,当她看到童玉锦时,伸手一指,“就是她——”
谢苏理拱手说道“大人,这是人证!”
姚氏和谢苏理都同时看向童玉锦,看她还有何话要说。
包括樊大人等也都看向童玉锦,等她回答。
只见童玉锦微微一笑,“没错!”
谢苏理连忙跟着说道:“童氏,你既然认了,那么就要受到律法制裁!”
童玉锦看了他一眼,到底年轻,这么沉不住气。
“大人,童氏都承认了!”
樊大人见谢苏理等自己回话,问道,“童氏……”
童玉锦说道:“大人,莫急!”
谢苏理转头:“你还有何话要说?”
童玉锦笑道:“我还是那句话,‘被夺之人’,姚氏不是那个被夺之人!”
谢苏理说道:“邻人都指认了,你又承认了,纠结这个没有意义!”
童玉锦对樊大人说道:“大人,姚氏的男人是谁,不要我说了吧!”
樊大人回道:“当然,前翰林检讨吕丛文吕大人。”
“正是,吕大人的原配是谁,大家都知道吧!”童玉锦笑道,“如果不知道,官府有档案,一查便知,各位需要查吗?”
跪在边上的邻人有些不解的问道,“姚夫人不是吕大人的原配吗?”
童玉锦笑道,“当然不是!”
邻人看向姚氏:“可……”
童玉锦笑道:“可你们一直听别人叫她夫人是不是?”
“是……是……”
童玉锦笑笑:“叫夫人的,并一定是原配,如夫人也是夫人。”
“如……原来竟是个宠妾”邻人的眼光变得轻屑起来。
童玉锦回道:“这位大婶说得没错,姚氏她就是个宠妾!”
邻人好像受到污辱般说道:“我竟跟一个宠妾做姐妹,真是……”
姚氏被邻人的眼光看得躲了躲。
公堂前围观之人也窃窃私语起来,“如果是妾,她有什么资格说这家财是她的”
“是啊,难道宠妾灭妾?”
舆论之向开始倒了,谢苏理急了,连忙叫道,“童氏,现在在说你夺人家财之事,并不是讨论夫人与如夫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