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毒瘾降至医生认为可以给我一定自由后,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并非无法忍受,现在最难受的是对毒品的思念,哪怕想到针管或白粉之类的字眼我都会产生高潮般的哆嗦,我只能夹紧腿抱着膀子像个不倒翁一样坐在行军床上前后摇晃。
快慢机把我周围所有锋利或易碎的东西收到我无法碰触的地方。这时候,杰丽·麦尔斯依旧一身牛仔衣挎着相机包顺着楼梯走了下来,看上去和刚认识时没什么两样,除了腋下隐约可见的防身手枪的皮套。
“不要给他任何尖锐的东西,如果他有异动不要靠近,看着就行了。”快慢机临走前在楼梯口拦住她,“如果你身上有药物什么的现在给我,这家伙的鼻子现在像缉毒犬一样灵。”
她听到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烟递给了快慢机,然后径直向我走来,走得越近眼睛睁得越大,最后愣愣地站在快慢机给她摆的离我甚远的椅子前,看着我呆了片刻,才慢慢地摸着凳面坐了下去。
“嘿!”看我没有理她,杰丽借打招呼挥挥手,想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还好吗?”杰丽看到我转过脸看向她,便接着问道。
“现在还好!”我小腿上的肌肉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
“你的脸……”杰丽指着我脸上烧出来的图案迟疑地问道。
“没什么!”我摸着脸皮看着她,画家的手艺真是不错,烙出的日本国旗非常精美。我用刀子几乎把半张脸皮都刮下来了,毁了图案却仍有淡淡的痕迹。
“介意把面巾递给我吗?”我让杰丽从床上抽了几张纸巾擦拭着开始流淌的涕泪。
“哦!”女记者紧张地从移到远处的桌上把纸巾递过来,可一凑近又被我脸上纵横交错的新伤疤吓得不敢直视,“我知道你喜欢,所以给你带了点儿不错的咖啡……”
“他们告诉我你被俘的事了!”杰丽鼓了鼓勇气转入了正题,“我听到那些恐怖的事情很替你难过。抱歉!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好奇要去追查运犯人的柜车,咱们也不至于脱离大部队,也就不会……”
“没关系,我还活着。”我打断她满含内疚的自责,“给我根烟。”
“你……”看到我眼泪、鼻涕和口水满脸,浑身抖如筛糠,像中风似的抽搐,她吓坏了,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给我根烟!”还好今天毒瘾又减轻不少,如果是昨天的这时候,我已经尿裤子了。
“哦,好的!”女记者赶紧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香烟,点上递给我。
“我看了你受伤的照片。你是怎么熬过来的?”杰丽稳定心神后打听道。
“我不想谈那些!”想起落到敌人手里的那些日子,我就害怕,“还是说说你的情况吧!”
“我还好。消化不良,几处冻伤,”杰丽痛苦地笑了笑,“三个月的噩梦。”
“那太糟了。我也常常做噩梦。”
“那个被撕掉脸的男人总是趴在我身上大叫着‘还我脸来!还我脸来!’三个月来,我几乎没有办法入睡,精神接近崩溃。不过想来,我的噩梦肯定没办法和你相比……”女记者说到这里满脸自嘲,“我才经历了几天?看了几眼?而你常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我没办法想象你梦里有什么……”
“还好我不失眠!”
“不愧是食尸鬼!”杰丽说到这里笑了。
“既然上次的事件让你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换行干别的不好吗?”我虽然脑子里想着队长的嘱咐,但不善讲人情的我总是找不到打开题目的时机。
“我想过改行,但最后打消了念头。”女记者苦笑着拍了拍自己的摄影包,“我总以为自己是高官之后,交际广泛,见多识广,但到了战场上才发现原来自己不但天真,而且是个毫无用处的累赘。虽然自信和自尊都大受打击,但我同样发现自己经历了这次事后,对社会、对政治、对人性都有了新的认识,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清晰起来。给一个治好了近视的人再戴上眼镜,那么周围的世界就会变形,我没办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世界歌舞升平,所以我决定还是睁开眼看真实的世界。”
“那你会发现自己的眼睛根本不够用。”
“是呀,所以我才带上了相机。”杰丽拍拍身边的相机。
“就是听到了什么东西也不要话太多,否则不仅仅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还会连累你的家人。”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父亲?”
“没错!他身份敏感、政敌众多,很容易受到攻击。你的任何轻率之举都有可能成为杀害你父亲的武器。”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起来似乎我不应该来看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狼群现在正被你父亲的袍泽追捕。”
“我知道。没关系,我父亲非常感激你们保住了我的性命,所以并没有因为那些肮脏的事情而对你们报以敌意。”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反正总要说出口的,听她语带至诚,我打消了费时间套话的计划,直接问道,“你知道任何关于我们狼群被通缉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