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李辅国却也懒得捅破这层窗户纸。本来嘛,孔晟如何如何,也与他无关,他只是看杜鸿渐不顺眼,才故意跟杜鸿渐唱反调。一个无关紧要的年轻士子,是死是活又与他何干?
李亨沉默了片刻。良久,他才断然挥了挥手道:“罢了,传召:江宁郡士子孔晟文武双全、有胆有识,心怀家国天下,朕心甚慰,赐美酒、红花、金银丝帛赏赐一宗。国难当头,正是用人之际,朕亲特擢孔晟为天子门生,册封为河南道睢阳郡宋城县令,即刻赴任,为天下少年士子楷模……”
“将那孔晟所作诗文,加朕御批,通传天下……”
李亨缓缓起身,目光中光彩叠生。此时此刻,他不仅对平叛光复大唐山河充满了无尽的希望,还想起了灰溜溜躲避去了蜀中的父皇李隆基,心里豪情和冷酷并生。
李泌沉吟了一下,突然轻轻道:“陛下,山人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亨扭头望向了李泌,微微颔首:“朕视先生为师,参谋军国政事,先生但请直言不讳,朕当洗耳恭听。”
不管李亨这话是真心还是演戏,尽管李泌明知李亨不是太宗皇帝李世民一般的雄才大略之人,但还是被李亨的尊重感动。
他起身向李亨深拜了下去:“陛下隆恩,山人受宠若惊。”
“陛下,自汉至隋诸朝历代以来,江南便为繁盛富庶之地。据山人所知,那江南东道十九州辖近百余县,商业繁荣粮草充足,拥五万精兵。今朝廷平叛正处在破局关键,不如敕命江南道处置使杨奇全权整肃江南东道兵马粮草,率军五万渡江直入关洛作战,与郭汾阳大军形成呼应之势……则大事可成矣。”李泌侃侃而谈,神采飞扬。
李亨登基灵武,诏令天下勤王,战火暂时燃烧不到的各道节度使在口头上热切响应,真正出兵的其实不是太多。李泌此言,正中李亨的下怀。李亨早就有这种想法,只是各种顾虑,担心在平叛的节骨眼上,动用强力威权会不会逼反地方诸侯?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朕一直……不愿意节外生枝……”李亨有些吞吞吐吐,神色也变得变幻起来。
李泌心里暗叹,这位新皇格局还是偏小、生性更是阴柔,缺乏当机立断的气魄和果决雷霆的手段。若不是内有杜鸿渐这帮文臣勉力撑着,外有郭子仪这些武将浴血奋战,这所谓的小朝廷注定要沦为一场笑话。
李泌向杜鸿渐投过一抹暗示。
杜鸿渐长吸一口气,躬身下去朗声道:“陛下,先生之策,臣以为甚妥。那江南处置使杨奇素有忠诚之名,朝廷前不久还下诏对他予以褒奖,在臣看来,杨奇早就在江南牧马练兵等待朝廷谕旨了。”
李亨听了杜鸿渐的话微微有些心动,但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了身边的太监李辅国。
见他作为至高无上的皇帝处事优柔寡断,关键时刻还要征求一个太监的意见,李泌心里有些失望,忍不住垂下头去。
而杜鸿渐则暗自皱眉,拜伏在地,大声道:“事关紧急,还请陛下早作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