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秀心一哆嗦,再不敢说话了。
计蓉将手里的伞给她,她下意识地就往夜温言跟前走,结果就听夜温言说:“叫你过来不是为我撑伞,是为我祖父撑伞。连日下雨,不能让我祖父一直这么淋着,你就站在这里为他撑伞吧,正好也挡一挡香炉里的香别灭了。”
说完这话,看了师离渊一眼。师离渊立即领会他媳妇儿的意思,术法一挥,蒋秀手里的那把伞立即放大一倍,且材质似乎也有了变化,变得比油纸更坚韧一些,更不易散。而且蒋秀这个人也被施了术法,就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夜老将军的墓前,任凭其他人说什么话她都没有任何反应,就连眼睛都不眨。
有人看得发愣,还以为人猝死了,就上前去探她鼻息。一探发现还有气儿,再推推,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甚至都推不倒。
他们觉得很奇怪,夜温言就说:“没什么好奇怪的,是帝尊大人施了定身的术法,能让她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站在这里,一直为我祖父撑伞。其实按理说她应该在坟前跪着谢罪的,但这不是下雨么,我觉得还是撑着香比较好,至少我们今日上香就不必担心香灭。”
说完又问师离渊:“这定身的术法能坚持多久?”
师离渊说:“九九八十一天。”
“够了。”她微垂了下头,“也不用太久,我祖父也烦她,就八十一天吧!”
有人问了一句:“那八十一天之后呢?把她放了?”
封昭莲这时把话接了过来:“放?人在外头站八十一天,你以为她还能活?定身术一解,她自然而然就得死,到时候你们派人上来收个尸就行了。”
人们看向夜温言,见夜温言点头,便了然。
夜家人一个接一个地上香,上完香之后,范平显终于被拉上前来。
计夺一脚踹到他腿上,人扑通一声跪到墓前,吓得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夜温言上前一步,对着墓碑道:“祖父,我把这人带到这里来,一会儿砍了他的头,用他的血祭你亡灵,之后关于夜家的前尘旧事,就算是都结束了。我自认为对得起夜家,剩下的路就得他们自己来走。或许还有一些事情是没有做完的,但那些事也不该再扰您清静,我就不和您说了。祖父,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从前心里有恨,活得窝囊,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希望您也能解开心结,别再念念不忘。”
她又往前迈了半步,声音压低了许多,在雨声中,也就只有她一人听得清楚。
她说:“我叫您一声祖父,而不是夜老将军,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孙女。有个事和您说一声,您最疼爱的四孙女,她已经活回来了,希望这对您来说也是个安慰。”
她说完,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师离渊身边。然后问族长夜逢:“你们要动手吗?”
夜逢一愣,随即明白夜温言的意思,是在问他要不要夜家的人亲自动手。
可他看看夜家人,一个个低着头,想来是这种事都不太敢。于是就跟夜温言说:“如果四姑娘身边有能人,就请代劳吧!咱们都是平常百姓,这辈子最大的杀生就是宰几只鸡,杀人这种事真是做不来,即使是仇人,也是不敢下手的。”
夜温言点点头,然后吩咐计夺:“你来!”
计夺领命之后二话不说,长剑一抽,照着范平显的脖子就抹了过去。
他这一剑抹得十分有算计,喷出来的血正好喷到夜老将军的墓碑上。所谓祭坟,这就算是圆圆满满的完成了。
范平显到最后都没喊出一句救命,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觉得就算喊了也没有用。
人们倒是看到站着撑伞的蒋秀掉了两行眼泪,便有人气不过,问了句:“老爷子死的时候,你哭了没?”
夜温言回想从前记忆,也想不起来这老太太哭是没哭。似乎也嚎过几声,流没流眼泪就不知道了。不过那都不重要了,过去的事,过去的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范平显死了,蒋秀的命也就只剩下八十一天,还是一动不动的八十一天。等到她也死了,上一辈子的恩怨就彻底结束,她当初答应夜四小姐的事,也就全部都做完了。
这具身体虽然早就回暖,但是对于她来说,到这一刻,肩上扛着的夜家的担子,才算是真正的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