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玦转头问沈千尘:“给七娘的懿旨交给你?”
沈千尘笑眯眯地应了。
顾锦乐了,急着回府给妻女报喜去,却被顾玦又喊住:“顾锦,我打算成立一个临时的监察院,监察会试事宜,由你来负责。会试在即,时间比较紧,你就辛苦一下。”
顾锦喜形于色,立刻领旨。
会试是为朝廷取栋梁之才,事关重大,这件差事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他知道这是顾玦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他是继续当闲散宗室,还是为自己在朝堂挣一席之地,就在此一举了。
礼亲王笑着捋了捋胡须,也觉得欣慰。
作为宗令,他当然希望新帝可以重用宗室子弟,如此,顾氏这一脉才能兴旺起来。
随即,礼亲王和顾锦也都离开了。
天色不早,远处传来了二更天的打更声,今夜是七夕,整个皇城依旧灯火通明。
顾玦与沈千尘从华盖殿出来时,裴霖晔就等在外面,禀道:“九爷,杨氏已经送回郡王府了。”
顾铭已经被押到天牢里等待三司会审,但是顾玦放了杨氏一马,只是夺了她的诰命。
“你让人盯着杨氏。”顾玦淡淡地吩咐道。
裴霖晔抱拳领了命。
两人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杨氏所为是受了人唆使的,她这次的计划失败了,还把儿子也给搭了进去,杨氏必会不甘,她为了儿子一定会有所行动的。顾玦没有把杨氏收监,也正是为此。
裴霖晔走了,顾玦与沈千尘手牵着手往乾清宫的方向走,悠然散步。
晚风习习,天上的星月静静地俯视着下方。
沈千尘的右手还在玩那把折扇,笑眯眯地说道:“你说……是谁呢?”
她问的是,到底是谁故意怂恿杨太妃攀扯到她的身上。
“韦敬则。”顾玦肯定地答道。
沈千尘抿唇一笑,笑得慧黠可爱,心里也看得明白这点。
君强而臣弱。
顾玦太强势了,让韦敬则这一党没有办法像先帝顾琅在位时那样随性所欲,他们屡屡受挫,尤其是在季明志这件事上栽了个大跟头,韦敬则应该是想要借杨太妃这一闹逼顾玦露出破绽。
他们想要让顾玦受一个教训,让顾玦以后不敢再肆意妄为,让顾玦以后多听他们这些老臣的话。
沈千尘潇洒地打开了折扇,笑吟吟地扇了两下,眼眸明亮地看着他。
顾玦笑道:“先看着。这几年朝廷太乱了。”
他说“这几年”指的是顾琅登基后的这几年,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沈千尘了然地点头。
顾玦就是再强势,也不能无故对臣子们下手,所以他一直也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肃清朝堂的机会。
辛苦了!
沈千尘鼓励地给他扇了扇扇子,扇起的风把他鬓角的一缕头发吹拂了起来,平添了几分“我欲乘风归去”的仙气。
沈千尘抿唇笑,笑得自得其乐。
月光下,她的眼眸弯成了一对月牙,笑得又甜又娇。
顾玦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接过了那把扇子,给两人扇着风。
沈千尘忽然就想到了一件事,扯扯他的袖子道:“对了,那块竹牌你可要收好了,十天后,我跟你一起去拿卷子。”
想到有人竟然想卖考题给顾玦,沈千尘就觉得这事实在是太乐了,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她就把身体往顾玦身上靠了过去。
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密实地贴合在了一起。
顾玦让她靠着他的肩膀,柔声问她:“累吗?”
沈千尘摇摇头,然后也问他:“累吗?”
不等顾玦有反应,沈千尘就又道:“明天休朝,明早我们多睡一会儿。”她直接默认顾玦是累了。
然而,顾玦还是摇了摇头:“明早庄茂华要来见我,为了吃空饷的事。”
庄茂华是兵部尚书。
“……”沈千尘嘟起了嘴,脸颊气鼓鼓的。
明天是十天一次的休朝,她本来还想着顾玦可以和她一起睡到日上三竿,再好好地享用一顿丰盛的早膳。早膳后,他们再去散个步,下个棋什么的,过一个惬意的上午。
谁想这个兵部尚书这么不识趣!
讨厌,真是讨厌。沈千尘的嘴巴翘得可以吊油瓶了。
顾玦又把扇子递给她,空闲的手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你多睡一会儿,等我回来陪你补眠。”
沈千尘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时常会听顾玦说一些朝事,也知道他最近正在为了“吃空饷”的事忙着呢。
兵部耗费了足足一个多月,这才把除了北地以外全国各州的兵员全都统计完毕了,登记在册的兵员一共六十万,但实际的只有不到三十万人。
这件事非同小可。
知道归知道,沈千尘还是讨厌这些人大事小事都爱跑来找顾玦。
等到第二天一早,吃早膳时,沈千尘还有种想打发了庄茂华的冲动。
她盯着顾玦多吃了一个小笼包,这才放他走,半是撒娇、半是叮嘱道:“你要早些回来陪我用午膳。”
顾玦用帕子擦了擦嘴,微微地笑,揉了揉她的发顶说:“乖乖等我。”
这带着宠溺的四个字说得沈千尘很愉快。
她喜欢等他,或者说,他只会对她这么说:乖乖等我。
她点点头,歪着脸笑,那样子就差在脸上写着,我会乖乖的。
顾玦又揉了揉她的头。
顾玦走了,沈千尘也没胃口了,反正吃个八分饱最好。
她“乖乖”地跑去了后头的药房熬药。
从他们搬进乾清宫前,顾玦就让人修缮过这里,专门给沈千尘添了一间书房和两间药房。两间药房里一间用来收藏各种常规的药材;另一间是沈千尘用来炮制药材以及熬药、制药用的。
顾玦的药都是沈千尘亲手熬的,她不放心让别人过手。
这药是为了解尸毒。
顾玦的尸毒在他体内已经沉积了有两年多了,她估摸着顾玦至少得吃上三个月的药。
汤药需要熬一个时辰。
沈千尘就坐在旁边亲自看炉火,偶尔拿着一把蒲扇轻轻地对着炉子扇两下。
等到汤药熬好时,顾玦也回来了。
沈千尘亲自给他倒好了汤药,又吹了吹,当汤药的温度适合入口时,这才把药碗递给他。
那浓浓的药味把庭院里的鸟和猫都吓跑了。
猫蹿过之处,那娇花盛放的花丛剧烈地抖了两下,抖下了一大片细碎的花瓣,似乎被吓了一跳似的。
沈千尘看着月影那避之唯恐不及的身影,噗嗤笑出了声。
顾玦一口气把汤药喝了,戏谑地说道:“它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的药。”
月影的身体很健康,很少生病,只有一次感染了风寒,沈千尘就给它开了一药,那一次之后,猫足足躲了她十来天。
“哪有,它还怕你。”沈千尘一边说,一边伸手给他诊脉,“猫都是会看人下菜碟的。”
平日里猫不怕顾玦,但当顾玦真动怒时,第一个逃的就是猫。猫好像天生知道谁可以招惹,谁不能招惹。
“说的是。”顾玦煞有其事地点头,笑眯了眼。他的“小猫”可不就是这样!
沈千尘没注意他意味深长的笑,注意力放在了她指下的脉搏上,凝神屏息……
很快,她就收回了手,勾唇笑了,一颗心完全放下了。
果然,影响顾玦心脉的就是尸毒。
吃了一个多月的汤药后,尸毒被压制、化解,顾玦的心脉也渐渐地强了,不似从前那般虚弱不堪。
真好!
沈千尘很开心地抱着他的胳膊,把头往他肩头蹭了蹭,又娇又软。
她的九遐不会再离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