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指挥两个随从,把孙沔架起来,拿了他的官告,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徐平看着孙沔离去的背影,脸色极不好看。本来他还是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给孙沔指明了一条能够翻身的路,准备晓之理,动之以情,好好到边疆去为国家效力。没想到孙沔是个冥顽不灵的性子,自己的媚眼抛给瞎子看,那就只有下重手了。
边疆地区一般不用文臣知州,特别是新设的这种不安定的地方,通判实际上就是最高的民政主官。真是孙沔识时务,去做上一任两任,哪怕无功无过,也可以尽复本官。现在一路贬到选人,想再升上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要人保举不说,一年天下不过一百人的名额,可不是那么好争取的。
广南西路地方偏远,一向缺官,代理性质的假官摄官很多,跟其他地方不一样,选人也可以做通判的事。假摄官本路转运使就可以做主,这几年孙沔连跟朝廷直接联系的渠道也断了。等他真到了哪里,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祸。
至于天黑之前出城,是对贬官加重的处罚。有门路没有得罪人的,哪怕被贬了官,也可以磨磨蹭蹭用各种理由先不赴任,等着翻转的机会。像孙沔这种得罪了人的,便就限定日程,要求什么时候动身,每天要行多少里路,什么日子到任,都被限制死了,一天也不允许耽搁。徐平还不算刻薄的,真要恶心孙沔就直接让谭虎把他架出城了。
整个长官厅一时鸦雀无声,徐平的手下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下如此重手处罚人,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离徐平越远越好。
徐平坐在石凳上,闭起眼睛,慢慢平复心情。
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像孙沔这种人,是徐平最不想碰到的。给两分颜色就想开染房,一不小心就不知道怎么恨上了自己,除非你跟他一样一心升官捞钱,狼狈为奸,不然怎么也处不好。就连官职高低带来的身份差距,都不足以让他清楚地认识自己,非要惹出无穷的事端。
过了一会,谭虎回转,交了差事,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徐平。
徐平想了一会道:“你去告诉杨副使,今明两天有了空闲,一起与河南府王通判去查一查留守司的事务。告诉他们,留守司的事情理清楚了,去给李留守回报。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情,李留守那里可不是一句不理政务就以推诿过去的。不过他是元老重臣,我也就懒得理会了,但今后,不能再如此乱七八糟了。”
孙沔走了,留守司便就暂时由王尧臣接手,一如他来之前孙沔那样,直到新的留守司通判到来。留守司管着西京皇宫,还有一众分司官员,还有各种祭祀,杂事很多,不可能由河南府通判一直兼着。
不过不管怎样,对徐平来说,洛阳城终于是从此平静下来了。全部的心思,可以转到棉布带来的巨大改变上,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