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横波赔笑道:“横波比几位妹妹痴长几岁,已经老了,怎比得上她们水嫩,魏国公就不要调笑我了。”
徐弘基鼓起眼睛,佯怒道:“你是说我没眼光吗?你才二十出头,也敢说一个‘老’字?快去,和董姑娘好好服侍平南伯。”
顾横波看到夏天南没有反对,便道:“平南伯不嫌弃的话,横波给您斟酒。”然后拉着垂头不语的董小宛一左一右坐在夏天南身旁。夏天南微笑着示意顾横波给自己斟酒,却没有刻意去看董小宛。董小宛又尴尬又难堪,只能枯坐一旁。
岛津千代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夏天南身后,两眼盯着董小宛和顾横波,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柳如是眼见这场景,走是走不掉了,可是卑躬屈膝地服侍夏天南这傲慢无礼的武夫绝非她所愿,咬了咬牙,忍气吞声问道:“如是可否去换身女装,再来相陪?”
夏天南不置可否,徐弘基却眼睛一亮,挥手道:“如此甚好,快去快去。”他可不希望旁边坐着一个“男人”陪着喝酒,他没有龙阳之癖,也不喜欢女子作男人打扮。
柳如是匆匆下楼,在日本武士和士兵们远远的注视下,到自己乘坐的轿子里取出一套衣服,装作整理衣服,然后小声对轿夫说:“赶紧去复社通知陈卧子、侯朝宗等公子,就说我和李香君、董小宛被恶人困在眉楼,让他们鼓动士子来解救我们。”说完扯下一个吊玉坠子不动声色塞入轿夫的手中,作为酬劳。
陈卧子就是复社成员陈子龙,当日刺杀事件时也在场。他与柳如是经常赋诗作对,时间长了,互生情愫,情切意笃,差点就娶回家为妾了,只是由于原配张氏强烈反对才作罢。侯朝宗就是侯方域了,与李香君互相一见倾心,早就私下山盟海誓,一个非君不嫁,一个非你不娶。仓促之间,这两个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复社是柳如是能想到最可靠的求救对象。
轿夫握住坠子塞入怀中,匆忙抬着轿子走了。柳如是捧着衣服,理了理头上垂落的一缕青丝,深吸一口气,重新上楼。
等她寻个空房间换上女装,回到雅间,发现李香君已经开始弹奏琵琶唱戏了,唱得正是自己赖以成名的南戏《琵琶记》。李香君的唱腔虽然像以往一样圆润动听,吐词如珍珠落盘,琵琶弹得也是行云流水,可是脸上却不见一丝笑容。
夏天南对传统戏剧兴趣不大,纯粹把这个当做背景音乐,和徐弘基遥遥相对,互相敬酒,喝得不亦乐乎。唯独林伟业全神贯注地盯着李香君,好像永远都看不够。
柳如是在魏国公身旁坐下,心中气苦:这陪酒的勾当,本是刚入行的雏儿或者年老色衰的妓才做的事,自己和董、李等人,平日只需赋诗作对、挥毫泼墨、浅吟低唱,然后享受众星捧月的关注、追捧就行了,现在却沦落到这般地步。这个平南伯也真是个不识货的,要知道席间随便一人放在其余地方都是众人追捧的花魁,他却使唤几人陪酒作乐,真真是焚琴煮鹤、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