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如血的残阳,刘彻心中生出一股英雄迟暮的感觉。
上个月的一场疫病,差点让他再也醒不来。
现在虽然已经康复,但经历过生与死之后,刘彻的心态变化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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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不死……”在心中的执念复上心头,虽然这二三十年来,被他亲手下诏杀掉,族诛的方士,少说也有几十个了。但是,刘彻却依然对此不死心。
究其原因,还是刘彻认为他曾经真的碰到过两位真正‘有道’的大家。
一个是李少君,刘彻至今依然记得,李少君死前几个月,他做过的那个梦,在梦里面,李少君与他并行于泰山之上,忽然从云中传来神人的呼唤,刘彻没来得及回头,就听神人在空中跟李少君说:帝君有请。
几月之后,李少君死在了家中,刘彻命人打开李少君的棺木,却发现里面只有衣冠,而无尸骨,这就让他在心里坚定了这世上果有鬼神的存在。
其二,则是在元鼎年间,关中有一位‘神君’,被刘彻供奉,这位‘神君’的出现,让刘彻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世外高人。
这神君,通常只住在刘彻给他修建的寿宫中,轻易不外出。
刘彻派人赐给他黄金,他命人将黄金原样退还,赐其酒肉,过了几天去看,酒肉摆在寿宫门口都快发臭了。
在刘彻的印象中,神君只饮清水,只吃米饭,也从不跟他提任何要求,一心只在寿宫中的太一神殿中静坐,更离奇的是,神君善于占卜,每逢大事,刘彻请其占卜,无不最终灵验——虽然占卜的结果只是些刘彻自己也看不明白的奇怪符号,但是,只要等事情一完,刘彻再看那些符号,就会如浆糊灌顶,一下子就明白了符号的含义。
可惜,那位‘神君’比李少君还离奇,某天,他忽然就没有任何征兆的死了,查看其尸体,竟轻若薄翼,刘彻至今还深深的相信,神君没死,而是举霞飞升了。
“陛下……”这时候,近侍苏文走过来拜道:“鄂邑主求见!”
“鄂邑回来啦……”刘彻从回忆中醒来,带着些对李少君和‘神君’的怀念的感情,挥了挥手道:“让她进来罢!”
在刘彻的诸多女儿中,除却已故的卫长公主,就只有鄂邑最得其欢心了。
无他,类己而已。
有时候刘彻甚至会想,若鄂邑是男儿身,他或许会更高兴。
“臣儿鄂邑,拜见父皇!”一个身穿公主服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拜倒在地,低低的在地上抽泣着:“闻说父皇有痒,臣儿心急如焚,夜不能寐,饭不能食,今日见得父皇无恙,臣儿便觉心中好是高兴!”
“去燕王旦的封地小住了两年,别的没有见长,嘴巴却是越来越甜了!”刘彻呵呵一笑,命人扶起自己的爱女,在不经意间,刘彻看到了自己的爱女脸上有两道明显的青痕。
“这是怎么了?”刘彻顿时大怒,他的女儿,岂能让别人打?要打也只能他来动手!
“父皇,呜呜呜……”鄂邑公主顿时哭的更伤心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撒娇。
“耶耶(注1)!”哭到最后,她更是扑到刘彻怀中,就跟小时候一样,扯着刘彻的袖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见到爱女如此,刘彻就想起了鄂邑的生母,那个薄命的可怜女子,心中万般感慨,摸了摸女儿的头,好生安慰着:“鄂邑别哭了,乖,跟吾说,是谁如此大胆!?”
“呜呜呜……耶耶,鄂邑也不知道……”鄂邑在刘彻怀中使劲的抽泣着,在低下头的瞬间,原本还满是泪水的双眸中闪现出一丝凶狠的狡诈。
这脸上的青痕,不过是她后来刻意自己弄上去的而已。
“你死定了!”鄂邑脑子里满是那个居然敢打她的男子。她就不相信了,有父皇插手,还找不到那个可恶的家伙。
“我若抓住你,定然……”鄂邑在脑海中搜刮着她所能记得的一切刑罚。
想到那个可恨的家伙,将要跪在自己脚下,哀鸣,悲戚,鄂邑顿时觉得心中无比快意,就连脸上自己打自己留下的青痕,也变得不再疼痛,反而舒服了起来。
“乖乖,跟吾说说,是什么人?”刘彻此时也稍稍冷静了下来。
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
向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怎么可能有人能欺负她?
只是那两道青痕不似作假,这顿时让刘彻好奇了起来,究竟是谁,居然能把自己这个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称王称霸的女儿打的哭了?
“若能找到此人,吾定要好生考究一番,若其有才,吾自当用之!”在作为父亲的愤怒过后,刘彻迅速的将自己的位置摆到了皇帝上面。
在他想来,能制服自己的这个女儿的,不是穷凶极恶之辈,便是惊天动地之人。
若是穷凶极恶之徒,那便杀了给女儿消气,若果有真才实学,那便要征辟出仕了!
说到底,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一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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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耶耶,汉代父亲的昵称,类似于今天的爸爸。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