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没分量啊——这是他这段时间最大的感触。
他三个妹子,两个做了别人的侍妾,崔莺的母亲本身就是侍妾,遭遇的冷眼他可是瞧在眼里的,老爷在时,妹妹在崔府中也是毫无分量,老爷一死,更是被扫地出门。
他的另一个妹子,也是给楚州六品录事杨天逸做侍妾的,分量更是不堪,他这个亲兄长千里迢迢赶到楚州,妹子跟他连面都见不上一回。
杨家的人,甚至派人打他,谁顾及后院那个人的脸面了?
自己这个外甥女,又能好到哪里去?官员嘛,喜欢漂亮的女人,只是玩玩而已,但为了女人,让自己跟官场同僚作对,谁乐意?
……
夕阳之下,残阳透过云层,将万里长江染成一片金黄。
多日的暴雨初停,大苍大地遍目苍荑,唯有一线长江水,在夕阳下绽放它的美感。
崔莺躺在林苏的怀中,坐在一支巨笔之上,这支笔,正是林苏的未央笔。
未央笔,用于战事有点凶险有点不可控,林苏不太敢用它,但用在长途赶路上,却是一等一的。
林苏文气一激发,未央笔长到三丈来长,形同万里穿云梭,他也就不必使用平步青云了。
这文道奇观崔莺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在往日,她肯定会很有兴趣,但今天,她明显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她为母亲、妹妹和兄长担忧。
“相公,我兄长那边……你觉得……”
“放心,你兄长只是正当防卫,在那种情况下,拿柴刀砍伤人,能算什么大罪?”
这个时代的律法中,虽然没有明确的正当防卫,但也有类似的条款,而且这条款比现代社会的正当防卫松得多,遇到强盗,反杀无罪,遇到强抢民女者,反杀无罪,雷家的人赶到荒山野外,想将她妹子抢去卖给青楼,本质上就是强抢民女,直接杀了都没罪,何况只是砍伤人?
“可是……雷家跟当地官府有关系……”
“对啊,正因为有关系,所以才能将你兄长抓进去。但别忘了,我也是官!”
“你在官场中,已成禁忌,朝中高官每时每刻都盯着你,都希望你犯错……相公,答应我,不要硬来!我兄长能救则救,不能救不要急在一时,我不想我相公因为我兄长而落入他们的陷阱……”
“莺儿你的好意我知道,但你也必须得明白!我林苏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就算当再大的官又有什么意义?”
自己的亲人!
这是林苏对她兄长的定位!
崔莺一颗心全都软成了面条,软软地偎进他的怀抱:“相公,莺儿遇到你,真是这辈子最大的福。”
林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内心也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绿衣也好,崔莺也罢,都说遇到他是这辈子最大的福。
而他呢,也想感叹一声……
陈姐,暗夜,绿衣,崔莺,秋水画屏,孙真……
她们都是这么善良,她们从不提过分的要求,从不恃宠而骄,她们所思所想全都是他!
这样的女人,在那个世界遇到一个都是祖坟冒青烟,而在这里,一堆!
我上辈子大概拯救了银河系,哦,对了,这里不一定是银河系,上辈子我拯救的可能是整个宇宙……
夕阳滑入远方的高山阴影。
未央笔下,出现了一座高山,正是东州与楚州交界处的大凉山……
三千里路程,一日不到就已到达,这就是未央笔的特异,虽然远不及李归涵的万里一瞬间,但也已经初步显露出文宝的端倪。
这支笔,究竟是何种层级,林苏不知。
他有一个隐约的预感,这支笔,绝不寻常。
因为前日长江之上,这支笔第一次露出了它的狰嵘。
仅仅一击,就将曲非烟的准圣之宝撕得粉碎!
那么它,会是圣宝吗?
可是,古往今来的圣宝,大多都有记载,每一种都是大书特书,其中就包括李归涵的玉蝉、道玺,甚至墨青的量天尺都在其中,而未央笔,没有!
“到了!”林苏目光下垂,射向暮色下的大凉山。
“舅舅说,我娘住在靠近赤阳城的山边,那边,就是赤阳城,应该是在那边……”
大凉山下,一间古老道观,说是道观其实已经没有道人了,只是一座空观,道观四周的墙壁全都塌了,杂草丛生。
只有三间房子还在,主观,还剩下一根横梁,虽然摇摇欲坠但终究也没掉下来。
两间侧房,至少四壁还在。
一个老年妇人躺在杂草上,形容枯稿。
她的呼吸深一阵,浅一阵的,偶尔还有几声咳嗽。
原本她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前一阵的暴雨,道观里根本挡不了,她几乎在雨里泡了七八天,老毛病又患了。
幸好今天天放晴了。
天放晴了,她的病也慢慢好转。
一个十二三岁的丫头端着一碗野菜汤钻了进来,很开心:“娘,今天的柴特别干,火一下子就生起来了,而且这房里的草也干了,今夜娘可以睡个安生觉。”
杂草里的老妇人望着女儿,几乎已经干枯的眼眶又一次湿润……
想当年,这个小女儿出生的时候,也是在凋梁画栋的大院里出生的,而如今,却在这荒郊野外吃野菜,睡草地,她再没有机会为一件新衣服而欣喜了,只会为杂草湿而愁,为杂草干而喜。
人生一场大变,改变了太多太多……
她接过女儿手中的碗,轻轻抚摸女儿的脸:“苗儿,脸还疼吗?”
女儿脸上两道恐怖的伤痕,从眉心直接延伸到嘴角,让她的相貌变得很恐怖。
苗儿轻轻摇头:“不疼了,已经好了。”
“苗儿……”母亲轻轻一声叹息:“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这一场大雨,野菜长得特别鲜,又肥又大,苗儿摘了好多呢,够我们吃好几天……”苗儿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