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少是有点不痛快。”
李林塘连忙摆手:“干爹,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
“哎!你先听我说完,”刘恒禄打断了李林塘的争辩,“年轻人呐,心气都高,想着有自己一番事业,我理解,我也支持。林塘你的本事不低,拳怕少壮,当今正是你最好的那几年光景,你在我这留了你一年,我的棍法算是有了传人了,如今当放你走了。”
“干爹,我……”
“我说了,听我把话说完。”刘恒禄又一次打断了李林塘,“我有个老兄弟,在济南镖局坊开了个镖局,叫‘铁元镖号’,在绿林道上有点名号,好几条镖路都是他们趟出来的。明个早上我给你写一封信,你带到济南去,在他手底下干活吧。从砍柴喂马干起,也有你出头的时候。”
李林塘听了这话,离开了座位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刘恒禄看都没看,说:“起来,坐下,吃饭。”
第二天一早,李林塘拿着信,收拾了行李,拿上了那根跟了刘恒禄老爷子大半辈子的大铁棍,牵了马,便是出庄。可出了庄子没多久,李林塘又下马,冲着庄子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这一会,才是再无留恋,策马直奔济南!
李林塘到了“铁元镖号”交了拜帖,等了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安排他的吃住和工帖,甚至镖局大当家的都来见他,跟他说话也很是客气。李林塘心下明白,这镖号大当家的,应该是和自己的干爹关系匪浅。
到了这儿,有熟人照应,自己又有一身实打实的本事,四年的时间,李林塘在镖局坊里头一路从趟子手,坐到了铁元镖号副总镖头的位子上!
这四年里,李林塘是跟着镖局坊一众镖师、趟子手、伙计们,趟出了从济南到亳州一条新镖路来,硬生生闯下了“铁棍镖师”的赫赫威名!打那时候起,但凡是挂着“铁元”镖旗的车队,在这条路上就畅通无阻!哪怕是遇上了“邪茬子”的事,李林塘都能全身而退。
从这算,李林塘算是彻底在镖局坊站稳了脚跟。
这四年的后半段,发生了一件大事——中日海战,大清国败了,据说是赔给了小鬼子一座银山!到了夏天,山东的绿营没了,练军接管了山东的布防。
看到现在山东绿营老兵的惨状,李林塘也是心有戚戚,又觉得自己的干爹当真是高瞻远瞩,得亏当年没有脑子一热就进了绿营,而是到了镖局。这不嘛,绿营淘汰下来的火枪,一股脑儿被几家大镖局联手从衙门那儿买下来了。当然了,公文上说这些枪,是销毁了的。
这世道正乱,镖局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世道再乱也得有人做生意,做生意就用得上镖局押运!
济南的街面上,洋人越来越多。这些蓝眼珠的洋鬼子又是盖教堂,又是开医院,闹得是轰轰烈烈。李林塘听说这些洋人拜的是上帝,他以为这个就是洋人的道教。后来过了很久他才听人说,那个上帝不是玉皇,而是叫什么“高的”。
不管是“高的”还是“矮的”,李林塘觉得这些事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关系,洋人一时得意,衙门都得处处让着这帮大爷,无非是以后又多了个祖宗,得小心供着。以前街面上洋人少的时候,活祖宗也不少,无非是这么回事,都一样。
现在李林塘关心的,是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起来李林塘眼看着要奔三纪的人了。他以前是在山练武心无旁骛,出了山门奔波事业无暇分心,到了今天,怎么也说得上是功成名就!他不沾烟、不碰赌,偶尔倒红馆儿里头泄泄火也是克制的很,这么个好男儿怎么能没有家室呢?
刘恒禄老爷子做主,给李林塘向一门小户人家提了亲。那姑娘虽说没见过市面,但是生得乖巧可人,有个好生养的体格,两只小脚不足一握,这让李林塘心里很是喜欢。
在那年冬天,镖车开道,趟子手放枪鸣锣,敞亮亮一趟人头镖,那叫一个风光!刘恒禄,依然是骑着当年从刘家庄驮他到铁元镖号的那匹马,走在飙车的后头。身上里外三新的缎子面棉袄,胸前佩着个大红花,映得脸都跟花一个颜色。大红的花轿,从高密一路抬到了济南,抬进了铁元镖号!
这么大排场的迎亲,在济南可以说是轰动一时!谁听了李林塘的名号不竖大拇指?
喜事是一桩接着一桩。就在那年除夕将至的时候,郎中告诉李林塘,他媳妇怀了!
“那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李林塘端着酒碗,看着桌上豆大的油灯火,脸上挂着笑,“我在铁元镖号摆了席,镖号上上下下一百三十口人,一个都没落下,都来给我道喜!我那时候多风光啊……多风光。”
李林塘说完,干了这碗酒,又倒满。彭先生看着又新开封的一坛酒,说:“林塘啊,你醉了。”李林塘摇摇头:“这才喝完一坛,心疼了?师兄你不知道啊,我酒量大着呢。”
虎子不关心酒不酒的事儿,他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催促道:“师叔,后来呢?”
李林塘瞟了虎子一眼:“后来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