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时辰后,借着明亮月华,蝶舞远远就看到了那澜月江,且看到江边停泊着一艘结实的大船,她眼里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是爹爹准备的大船,只要过了澜月江,就到神族疆土。
“公主,后面有追兵。”汶羽道。
此人是王身边最为得力的护卫,带人在魔宫外接应蝶舞和锦瑟的,也正是此人。
“他竟然要斩断我的后路,做得可真够绝。”
蝶舞仰起头,逼退眼里的的泪水,下令道:“有多少杀多少,一个不留。”眸中冷芒毕现,她转过身,看向那一团团疾速飘向他们而来的黑云。
“锦瑟,你带五个人护送公主上船,剩下的人和我给公主断后。”
汶羽看向锦瑟,沉声道。
“是,汶将军。”锦瑟应声。蝶舞却道:“我不会留下你们自己走。”
团团黑云逼近,待落地时,是近百魔族追兵。
“王妃,夜里风凉,末将接您回魔宫。”
说话之人魔族中的一名将领,更是阡陌的心腹,名黑岩。
蝶舞冷声道:“这里没有什么王妃,有的只是神族公主。”
“王妃莫不是在说胡话?今日您可刚与我魔族陌王子成亲,怎就忘了自己的身份?”黑岩说话的语气,还有他的眼神,没有半点敬意。蝶舞冷盯向她,没有言语,黑岩见状,神色骤然一变,道:“如果王妃不主动走过来,可就别怪咱们动手了。”
“你尽管动手就是。”蝶舞素手伸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立时跃于掌心。
黑岩也亮出兵器:“不得伤害王妃,其他人全杀了。”
“是,将军。”近百魔族兵高声应道。
刀剑碰撞声,厮杀声,惨嚎声很快不绝于耳。
时间流逝,近百魔族兵死的死,伤的伤,所剩无几。
蝶舞这边的人虽也有死伤,但比之魔族却根本算不上什么。
汶羽带着人边与黑岩率领的残兵厮杀,边护着蝶舞往江边疾行。
“王妃,你若执意要离开魔族,那么末将只能在这澜月江边为你送行了!”黑岩高声喊道。蝶舞冷凝向他:“我绝不会让阡陌的野心得逞,我绝不会让他得逞!”黑岩张嘴,正欲说什么,却在下一刻闷哼一声,随之单膝跪地,垂眸看向射在胸口上的金色小箭。
蝶舞从他身上收回目光,看着手上的金色满月弓,与汶羽道:“走。”汶羽点头。
脚下碧草青青,眼前江水湍急,望着江对面模糊的重重山峦,蝶舞的心就不由一阵抽痛。
那里……那里这会正处于血战中吧?
锦瑟和汶羽等人跟在她身后,个个满身是血,然,他们的背脊却始终挺得笔直。
“王妃,陌王子有交代,您若执意要回神族,就把命留在我魔族。”黑岩的声音乍然响起。蝶舞身子一震,有些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就听黑岩又道:“王妃的满月弓是厉害,可末将的心脏却刚好长偏了,所以,只能让王妃失望了。”
“公主,您快些上船,我带人在此拦截这些该死的魔族兵。”汶羽说着,提剑就攻向黑岩。
蝶舞没动,攥紧手中的满月弓,望着由魔宫方向又飘来的黑云,嘴角漾出一抹凄艳的笑容。
命留在魔族?
为了留下她的命,他竟费心做了重重安排。
清凉的江风掠过,江水飞溅,湿了她的裙摆和鞋面,她一动不动,直至看到汶羽一剑斩下黑岩的头颅,才转过身,脚尖轻一点,飞向大船。
锦瑟一行紧随其后。
白色的大凡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似是召唤离家的孩子快快归来,蝶舞站在甲板上,似是自语,又似是在问身旁的人:“魔族和妖族联手,也不知我神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汶羽和锦瑟在她两侧站着,汶羽闻言,道:“公主不必担心,有擎天大将军在,我神族绝对不会有事。”他这厢刚音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道疾风。
“保护公主!”
羽箭如雨,他边挥剑抵挡,边高声喊道。
船速很快,但就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还是给蝶舞她们带来了很大的伤亡。
“是我害了他们。”看着血染的甲板,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蝶舞喃喃道。
汶羽道:“公主不必伤心,为护您周全,他们死得其所。”
蝶舞没再言语,只是迎风静立在甲板上。
“公主……”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悲凉气息,锦瑟眼里噙泪,禁不住担忧地唤了句。她比谁都清楚公主有多喜欢陌王子,可正因为她知道,她才比任何人都清楚公主这会有多心痛。蝶舞没有应她,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静静地目视前方,独自感受着满心的伤痛。
远处的重山逐渐清晰,而随着这清晰的视觉而来的,是夹带着血腥味的江风。
释放神识,没有厮杀声,没有兵器碰撞声,更没有惨嚎声,蝶舞僵住了,整个人完全僵住了!
忽然,汶羽手指右前方的江面:“公主,你看!”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蝶舞看到了不下八艘大船。从船帆上的标志分辨,是魔族和妖族的大船,最前方的那艘大船上,站着一抹颀长的墨色身影。
天微亮,距离虽远,她却看得真切,那颀长挺拔,脑后墨发飞舞的墨色身影是他,似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他本沉冷的脸色骤然生变。
呵呵!是不可置信么?不可置信她能逃出魔宫,不可置信他们这么巧地在江面上相见,不可置信她没把命留在澜月江边?
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她没有错开视线,就那么与她静静凝视。
“公主,那艘船在向我们靠近。”锦瑟握紧拳头,带着哭腔道:“我神族难道真被魔族和妖族灭了?”
汶羽瞪她一眼:“别乱说。”锦瑟捂住嘴低泣,没有说话,就听他又道:“魔族和妖族必是吃了败仗,否则,不会这么快收兵,而且他们的士气明显低沉。”
“你我已陌路,不要过来!”
蝶舞清冷的声音倏然扬起。
片刻后,那艘正由远而近行来的大船停在了江面上。
“听我解释我么?”
急切沙哑的男声穿破含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传来。
解释?他想解释什么?解释他没有骗她,解释他没有利用她,解释他没有和妖族联手率军攻打神族,解释他没有在神族大肆杀戮?蝶舞嘴角掀起嘲讽的笑:“用你的死解释如何?”死?就是让他死千百次,也弥补不了他所做的一切。
温润如玉,如暖日般的笑容,高洁的气韵,统统都是假的。而她,就是他眼里的笑话,被骗而不自知,陷进他编织的大网中,酿出今日之大祸。
墨衣男子容颜俊逸,神色间全是焦急,听到她之言,他眼里划过一丝沉痛,道:“好。”
他也会痛么?蝶舞冷笑。
欺骗她,看她像个傻子沉沦在他的柔情中,他怕是无数次露出冰冷而残酷,鄙夷而嘲讽的笑容。
“要我亲自动手么?”墨衣男子久听不到她言语,右手蓦地抬起,紧跟着一柄明晃晃的短剑霍然跃于他掌心,慢慢的,他握住那把短剑,往自己身上就刺了一剑,鲜红的血如泉涌出,他接连又刺了两剑,却依旧听不到蝶舞出声。
苦肉计么?呵呵!他在使苦肉计,而她明明知道,心却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阵阵抽痛,看着那刺进他身体的短剑,看着他拔剑时带出的鲜红,她的心就痛得一抽一抽的。
疯子……
蝶舞脸色泛白,慢慢举起了金色的满月弓。
以为那样就能掌控她,把玩她的感情么?
难道在他心里,她不仅蠢笨,还是只玩偶?
他注视着她,她注视着他,两人目光相接,一沉痛,一决然。
往弦上搭上一支金箭,蝶舞嘴角微扬,慢慢的拉开弓。
“蝶儿,我爱你!”墨衣男子一字一句道。然,他这一刻的爱语,对蝶舞不起任何作用。
“阡陌哥哥,她什么都知道了,你没必要再压抑自己,再在她面前演戏。”雪媚骑只她的兽寵,疾飞到墨衣男子头顶上空,娇声道:“为了能离开魔族,她杀了近百名魔族兵,黑岩将军也死在了她手中。”音落,她看向蝶舞,眼神尤为得意,且带着玩味、轻蔑,胜利之色,好似蝶舞就是个供人观赏的小丑。
“这里没你什么事,离开。”墨衣男子就是阡陌,是蝶舞喜欢的魔族王子。
他扫了雪媚一眼,没想多做搭理。
雪媚鼓起腮帮子道:“阡陌哥哥,她要你死,你难道真要站在这让她一箭射死?”
蝶舞的目光由男人身上挪开,落在了雪媚身上,而她手中的金色满月弓也挪了方向,阡陌没有留意到,骑在兽寵的雪媚也没有留意到。
“啊!”
惊呼声在空气中回荡,雪媚所骑得兽寵被蝶舞射出的金箭射中左眼,顷刻间发狂,将它的主人从背上甩了出去。
“阡陌哥哥救我!阡陌哥哥救我!”
阡陌听到那一声惊呼,就已丢掉手中的剑,腾空抓住雪媚的一只胳膊,跟着随手一拽,将人拉到怀中。
等两人飘落至甲板上,还没等站稳,又一支金箭夹带着强大的灵力,以光之速射来。阡陌怔怔地看着那支飞来的金箭,站着一动不动,雪媚这时不顾一切地推开他,生生被金箭射穿了左臂。
“媚儿……媚儿你没事吧?”回过神,阡陌看向雪媚,急急地关心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