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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贾琏与凤姐院中,凤姐正坐在炕上拈松子吃,听那去了珍珠家的婆子回话:
“……那珍珠的娘和哥哥倒都是个知礼的,听说我是这里出去的,客气得不得了。又知道是奶奶仁慈,特意让我回来多谢奶奶呢!只是没什么好孝敬的,他们那里的东西奶奶又看不上,唯有一家子在家祈愿奶奶平平安安生个哥儿……”
凤姐含笑听完,赏了婆子一吊钱,叫她下去。那婆子千恩万谢地去了。平儿倒了茶来,凤姐接了抿了一口,道:“二爷哪里去了?”
平儿道:“不是奶奶说了,让二爷去大老爷那里请安去么,这会子听说大老爷心情好,二爷便去请安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凤姐笑:“父子哪有隔夜仇的,便有了不是,为人子女的,也只能忍着罢了!况咱们这位老爷可不是听得进话的,只能顺着捋。不然,吃亏的还是二爷。”
平儿接过凤姐的茶盏,放在几上含笑不语。
又听凤姐道:“我今儿看二爷似乎对二太太有些不满的样子,你可看出来了么?”
平儿抬头一笑,道:“我以为奶奶竟没注意呢!”
凤姐嗔道:“死丫头,这是瞒着我做什么鬼呢?仔细你的皮!”
平儿笑道:“我哪里敢瞒着你,有什么事不是先告诉你,你允了我才告诉他,如今倒是拿出奶奶的款来了。我这脸皮上尝过的还少么?”
凤姐笑道:“平丫头越发上来了!”
平儿抿嘴一笑,示意小红丰儿出去守着,小红丰儿会意,便往外去在门上二人说话。
凤姐奇道:“这是怎么了?”
平儿正色道:“我今儿这话憋在肚子里有好些日子了,今儿却是忍不得了。”
凤姐一听这话越发觉得奇了,道:“你是我从小儿伴着我的人,别的人都离了我,也只有你总守着我。我不是糊涂人,自是知道的。只是我总恨自己生就个女儿身,要屈就在这内院里,又嫁了这么个男人,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白委屈了你。”
平儿哭道:“有奶奶这番话,我也不算白活这些年了。”
凤姐也忍不住落下泪来,道:“罢哟,快别哭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平儿忙拿了帕子来与凤姐拭泪,一时正色问道:“我有几句话要问奶奶,还请奶奶定要如实告诉我。”
凤姐儿笑道:“到底什么事儿这样装神弄鬼的,我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你问就是了。”
平儿道:“咱们放印子钱的事,府里还有谁知道,二太太知道么?”
凤姐儿脸上一变,道:“怎么说起这个来?”
平儿道:“请奶奶一定如实说。”
凤姐儿道:“她自是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儿,老太太又不能告诉,我一个人哪里敢做主?”
平儿面上一白,道:“竟真是这样?”
凤姐道:“你越说越糊涂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平儿跪下道:“奶奶,咱们把这事儿给收了吧!”
凤姐儿脸上一变,道:“我看你是真糊涂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这府里的状况了。寅吃卯粮,一年不如一年了。若没有这个,没多久咱们家就撑不住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和老太太、太太交代?快别说这话了。”
平儿冷笑一声,道:“只怕到时候,官府衙门也要上门向奶奶要交代了?”
凤姐道:“什么?”
平儿道:“奶奶的心事我知道,为这府里,为了老太太为了一家子老老小小,把嫁妆都给陪进去了。只是他们只知道奶奶的厉害,又有几个念着你的好了?便是二爷,也多畏惧奶奶,哪里知道奶奶是为了这家带累了身子,到如今才又有了身子。”
凤姐心中一酸,想到贾琏多年前的如胶似漆到如今的冷淡吵闹,不由心中酸楚,险些落下泪来。
平儿又道:“奶奶可知道如今外面已经有了风声了,说奶奶放印子钱,闹得人家家破人亡。”
凤姐惊地站起身来,道:“有这样的事,怎么旺儿没来回我?”
平儿忙扶住她,道:“这事儿也是那家子自己闹起来的多,倒是压住了。我听到信儿也吓得半死,只是那会子奶奶的胎很不稳,我不敢告诉,只好告诉旺儿让他好生办了,好险没牵扯到我们这里来。”
凤姐方松了口气,跌坐在炕上抚着胸口。
平儿道:“当初行这事儿的时候,我本就不同意,可奶奶偏要办……”
凤姐儿急道:“那时要造园子,还差那么一大笔银子,你让我上哪里寻去,薛家林家助了那么些,我王家还比不过他们呢,让我脸上都无光。况太太也应了,可让我怎么办?”
平儿道:“奶奶别急。我如今只和奶奶如实说这事儿。当初行这个,也是实在没法子了,才做的。如今也该听了这个才是。不然等哪一日发出来,奶奶可知,这罪名何等的大?况这利润虽高,却着实缺德了些。奶奶虽说不信这个,可也得为肚子里的哥儿还有巧姐儿着想才是,若是万一奶奶因这事有了连累,可让哥儿和姐儿怎么办?”
凤姐儿虽平素从不信什么阴司报应什么的,但想到儿女,便不由心中着急起来,嘴上却道:“这倒不怕,一应事宜都是旺儿他们出面的,我……”
平儿冷笑道:“奶奶好糊涂,他们是什么人,都是奶奶的陪房奴才。若出了事儿,一个个贪生怕死的,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到时候当官的是信他们几个家生子胆大包天呢,还是信奶奶贪图利益命奴生事?”
凤姐儿一窒,道:“那怎么办,太太一定不答应……”
平儿叹口气,随即掩唇一笑。
凤姐道:“你笑什么?”
平儿道:“我笑奶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凤姐道:“我哪里糊涂了。”
平儿道:“若是奶奶的事发出来,一应证物在前,奶奶说这些事儿是二太太准了的。奶奶可知人家信不信?”
凤姐奇道:“如何不信?”
平儿道:“奶奶可有人证?”
凤姐一顿,没有。思谋这事儿时候因是杀头的大事,便没让人在跟前。且因王夫人说了,这事担着大干系,需得谨慎,故出面的几个人都是她的陪房心腹。
平儿又道:“奶奶可有物证?”
凤姐面上更白,物证是有的,印子钱的契约文书等物都在她这里。笔迹都是那些心腹的。
这里面……丝毫没有什么王夫人的一点痕迹。
她居然……
很好,凤姐终于反应过来了。
冷笑一声,险些把手里的帕子给拧成破布,凤姐恨声道:“这就是我的好姑妈,亲姑妈!”
通常都是她王熙凤把人卖了,还要那人帮她数钱。如今是倒过来了,是她被人卖了,还帮卖她的人数钱,不但数好了,还连卖人的罪名也顶了。偏这人还是她的亲姑妈,她在这里除了老太太外最亲近最能依靠的人!
凤姐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阴沟里翻船,训鹰的叫鹰给啄了眼。怎么就和吃了迷魂药一样相信了那些眼泪和亲热的话语呢?真是白长这么大了!
平儿看凤姐这般,便知她想明白了。
依凤姐的聪明,这后面的话自然不需要平儿再说了。
而一通百通,这平日里许多说不通的事情,经了这么一出后,便也可以理解了。
凤姐儿想到这些年白吃的苦,和失掉大半的嫁妆,便心疼得厉害。越想越气,恨得把桌上一个官窑脱胎百子盖碗茶盅给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