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赶忙说道:“怪道呢,我说二太太怎么想到这个。只是我知道二太太为家事操心,可更该心疼外甥女不是?那边薛家人虽少,事可不少呢!薛家大爷常不在家,这么大的家业可是不少的事儿呢!这薛姑娘来了这边,家里可怎么办呢?若是因咱们这里的事耽误了薛家自己的事,叫二太太怎么过的去呢?”
王夫人险些吐血,只勉强咬牙道:“大太太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邢夫人看她这样,心中实在是心满意足啊!
王夫人的不高兴,就是她的高兴!
从来只有她在众人面前吃亏难看的,今日却不料能翻一次身,真是佛祖开眼了!等下回去一定要到佛前上一炷香!邢夫人想到这里,灌下一大杯茶水补充因说话太多丢失的水分,润了喉咙后,决定再添一把火,于是又笑道:“二太太若要寻人来帮着着管家,我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王夫人不想说话,她知道邢夫人说的人一定是自己不中意的人。但是当着贾母的面,不好不接话,只好淡淡道:“大太太说的是谁?”
邢夫人笑道:“我看林姑娘就很好。聪敏伶俐不说,管家也很有一套。听说将那潇湘馆管得是井井有条的。这一番凤丫头不能管事,这各房各院的都出了些事,可只有外甥女的院子没出一点子事,真真管得妥帖。再一则,她也不是外人,从小儿在这里,都是知根知底的。这上上下下竟没有她不知道的。旧历规矩都是明白的。不比那些外面来的乱七八糟的人,况她和珠儿媳妇还有三丫头都是好的,素日混在一处,自是知晓彼此性情的,真是再合适不过了。——论理我该举荐二丫头才是,只是说句不怕人笑话的话,二丫头于这些上头到底不中用。俗话说,举贤不避亲。我是看二太太这几日这样烦恼,才多嘴的,也不知道二太太中意不中意。”
王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撕了,——她不是外人,怎么我们宝钗就是外人了?——口中却只得感激道:“多谢大太太了。只是林姑娘身子弱,这管家的事多又烦杂,倒是不适合她呢!”
贾母笑对邢夫人道:“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确也是这个理。林丫头便罢了,她身子虽弱,却也不没到那个地步。只是她兴趣不在这上头,倒不好勉强她。”
王夫人又一窒,难道宝钗就很喜欢弄这些么?
贾母看了王夫人一眼,似笑非笑道:“我知道你的主意了。只是你可想妥当了?你叫了宝姑娘来,是叫宝姑娘监察三丫头她们管家做事,还是叫她协助做些散碎事呢?”
王夫人道:“自然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邢夫人在一旁笑着,兴致盎然。
贾母道:“这事得说清楚了。我岁数大了,也懒得管这些事了。你要是叫宝姑娘来监察珠儿媳妇和三丫头如何管家,那还是罢了吧!她们两人的人品我还信得过。若请她来监察,可是要叫人笑话了。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竟要请个人来看着自己人是不是‘监守自盗’什么的么?”
王夫人忙道:“媳妇断没有这个意思。”
贾母摆摆手道:“既不是那个意思,那难不成是叫她来打个下手?那岂不是叫薛姨太太心疼么?人家珍珠宝贝般的女儿,倒叫你请到家里来给咱们家打杂,可成什么样儿了?”
王夫人满心郁闷,什么打杂,谁说打杂了?
她是请了宝钗来帮忙管家的,是为了她日后能够顺利嫁入贾家垫底基础的,怎么就成监察或打杂了呢?
不过王夫人也明白了贾母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宝钗来管事。没法子,王夫人只得罢了。
次日又亲自到薛家将此事含糊说了。
宝钗听了这话,甚是失望。原本想能借此机会在园中大展奇才,也让老祖宗能对她有更好的印象。不想竟就这样夭折了。
只是当着王夫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反倒端庄地劝慰了王夫人一番。倒把王夫人感动得很,心内越发定了主意,不提。
这里探春和李纨便确立了管家的事。李纨倒也罢了,只探春意气风发,立意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得空便蠲了几件事。又将园子里的花木等物分了各个婆子承包了。一时园中气象一新,是好是坏,却也未见的,倒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