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头发只插了枝通透翡翠的如意簪,耳朵上垂两颗珍珠坠子,却越发衬得皮肤白嫩。眉眼间虽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却因着做了母亲,竟比从前柔和了些。那孩子用大红襁褓包着,头发虽不多却是乌黑的,这会子大约是刚吃了奶,精神头儿甚好,睁着眼睛四处地看,引得一群夫人们赞不绝口,纷纷拿出备好的金镯子玉佩长命锁之类的往后头丫鬟手捧的盘子
里放。
有人就笑向苏太太道:“可起了名字了?”苏太太看见孙子,那一份埋怨尴尬的心思也都没了,这心如泡在蜜水里一般,闻言便笑道:“叫做苏信之,是他舅爷起的名字。”于是众人少不得又夸一回这名字起得好。冷玉如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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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玉如低声向绮年笑道:“信之,这
是提醒孩子将来要守信的意思罢?”苏家退亲,她是一直耿耿于怀,纵然如今绮年嫁得高门,仍旧看苏家不顺眼。恒山伯夫人见众位夫人们都围着孩子,便笑道:“姑娘们坐着没趣,都去赏花罢,园子里也备得有茶水果点,没得在这里听娃娃经。”又招手向冷玉如和绮年笑道,“你们也过来坐,沾了喜气,日后也生个大
胖儿子。”未出阁的姑娘们听了什么生儿子的话,自然都免不了脸红,各自起身离席,绮年也笑着说了几句喜庆话,就要跟赵燕好一起离席,却被恒山伯夫人拉住了笑道:“你正该多沾沾这喜气才是。世子如今正少嫡
子,快些给他生个儿子,王爷王妃就高兴到云里去了。”
绮年眼看她死死拉着自己,心里更觉得会有事发生,悄声嘱咐如鸳:“过去牢牢跟住了二姑娘,叫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落单,只跟林姑娘一起,就在这附近看花,断不要往园子别的地方走。”
如鸳闻言,留了如鹂和小满在绮年身边,自己和碧水一步不落地跟着赵燕好。赵燕好跟林悦然年纪相差无几,也说得来,听了如鸳传的话,自然更挽着林悦然不放手了。张淳自然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听林悦然说些京城外的见闻,也不时自己说上几句西北边关的风土人情。她能说会
道,若不露出那副眼皮子浅的模样来,倒也能唬得住人。林悦然毕竟出来走动得少,并不知她是个什么性情,听她说话新鲜,倒也听住了。三人在园子里边说边赏花,忽然有个小丫鬟端了几杯茶送过来,赵燕好和林悦然都伸手去拿,也不知怎么的一碰,茶盘子翻了,半杯茶水全泼在张淳的裙角上,虽未烫着,却是湿了一片。夏日衣裳穿得单
薄,顿时便看出来了。小丫鬟慌了手脚,忙跪下来请罪,旁边一个大丫鬟连忙赶过来陪笑道:“小丫头笨手笨脚,姑娘勿怪,请到那边屋里去,让我们姑娘取件裙子来姑娘先换上?”说着,眼睛不露痕迹地往张淳头上插的点翠蝴
蝶钗看了看。
郑珊娘本在旁边跟几个女孩子看花,这时候见丫鬟闯了祸,忙赶过来笑道:“姐姐莫怪。”转头叫那大丫鬟,“快去拿我前日新做了还没上身的那件天水碧的裙子!”丫鬟连忙答应不迭。张淳本有些恼火,后头听了郑珊娘说天水碧的裙子,心里那火气便消了。天水碧的料子不但贵重,且是稀少。每年出产大半是做了贡品,纵然有钱也未必买得到手。规矩在自家里弄脏了客人的衣裳,拿出来让客人替换的那件就是不好再收回去的。郑珊娘身量与张淳相仿,又说是新做了还没上身的,意思就是这条裙子便是送了给她的。不过半杯茶水,倒平白得了条贵重裙子,张淳不由得喜欢起来,嘴上却
推道:“不过是几滴茶水罢了,哪里就能要郑妹妹的裙子。”
郑珊娘笑道:“姐姐不怪我家丫鬟笨手笨脚也就罢了,若要推辞,就是嫌我的东西不好了。”
张淳本是半推半就,谦让几句也就答应了。那大丫鬟连忙道:“姑娘这里还要招呼来的众位小姐们,奴婢伺候着这位姑娘过去换裙子罢。”
郑珊娘知道张淳难缠,本也不想与她多打交道,闻言便道:“那你好生伺候着张姐姐去。若有半丝怠慢就仔细着。”
那丫鬟口里答应,听见说是张姑娘,不由得有几分疑惑,但看看张淳头上的点翠蝴蝶钗,又定下心来,引着张淳顺着小路走了。如鸳一直在旁边紧盯着,此时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若说这园子里端茶递水的倒都是些小丫鬟们不假,但赵燕好等人身边都跟着丫鬟,若要喝茶自然是自己的丫鬟去倒,何须这小丫鬟如此殷勤?这也就罢
了,怎的送个茶来都能打翻了呢?因先头有绮年的叮嘱,如鸳格外的警惕,那大丫鬟两次往张淳头上看,如鸳都看在眼里,此时隐约有些想法,但因郑珊娘明明的管张淳叫张姐姐,又不似是对着赵燕好来的,遂将满心疑惑按了下去,只紧
跟着赵燕好寸步不离。再说张淳跟着丫鬟去了园子旁边的一处轩馆,那丫鬟请她进去坐下,先解了裙子,自己便去门外催小丫鬟快去取裙子。那裙子湿了粘在腿上好不难受,幸而天气温暖,张淳也就将裙子掀了起来。忽然听见外头丫鬟叫道:“世子爷莫乱走,里头有姑娘的客人。”声音就在门口,惊得张淳连忙将裙子往下拉,才拉下来,门已经被人撞开,一股酒气冲进来,有个素袍玉冠的男子敧里歪斜地撞了进来,后头自己的
丫鬟跟承恩伯府的丫鬟一起拉着他,却被他甩手推开,整个人几乎都冲到了张淳面前。
张淳连忙将身子闪到一边,却因听见丫鬟管他叫世子爷,目光不由得又悄悄移过去打量。恰好那素袍男子借着酒意正瞧着她,笑道:“这枝钗子倒是好看。”一伸手,竟然从张淳头上拔了下去。
丫鬟惊叫道:“世子爷不可!”伸手来夺。那男子将她一推,自己却趁势倒在张淳肩上,将她头发一嗅,笑道:“好香。”随手又将张淳手中的帕子抽了去,嗅了嗅笑道,“这个更香。”
张淳脸上滚热,不知自己该不该尖叫起来。幸而此时外头又有两个婆子赶进来,将那锦袍男子死拉活拽了出去,素袍男子口中犹自叫道:“珊娘妹妹哪里去了?我这里还有好东西要给她呢。”张淳按着胸口,头发也有几丝散了下来,也不知是羞是气还是有些别的什么,只觉得心头砰砰乱跳。那丫鬟忙着上前来帮她抿头发,急道:“姑娘千万别说出去,不然奴婢就要被打死了。”张淳的丫鬟也吓
了个魂飞魄散,腿都软了,只会打哆嗦说不出话来。姑娘被人轻薄了,回去打死她都是有的。
张淳定了定神,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幸而去拿裙子的小丫鬟总算回来了,连忙由自己丫鬟伺候着换裙子。见那丫鬟手抖得连裙带都系不上,便低声道:“谁也不许说,只当没这事!”
张淳的丫鬟是到了京城之后才买的,出了这样的事吓都要吓死,姑娘既说不让说,自是正中下怀,连连点头伺候着她换了裙子,匆匆又回到园中。这会儿冷玉如已然坐得有些腰酸,见张淳总算回来,便起身告辞。绮年也不愿多坐,自然也领着赵燕好出来。两家一起到了二门上,赵燕好见张淳还是那么魂不守舍的模样,也只得拔下头发上的白玉钗递
过去,低声道:“这钗还给姐姐,我那枝——”
张淳此时才想起来那点翠钗是赵燕好的,不由得胀红了脸,硬着头皮道:“被我跌坏了,回头想办法赔妹妹一枝罢。”赵燕好瞠目结舌。她自不相信张淳会将那钗子跌坏了,只当张淳瞧着好自己藏起来了,不由得道:“跌坏了也无妨,姐姐还我,我自去找匠人修便是。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这枝钗是嫡母今日方赏下来的
,实在不能——”
张淳只得陪笑道:“实在对不住妹妹,那钗被我掉进水里去了,我……”想了想,索性撸下腕上的金镯塞进赵燕好手中,又去摘耳朵上的坠子,“我赔给妹妹罢——”赵燕好简直无话可说,哪里能接她的东西?此时绮年和冷玉如也听见了,冷玉如气得脸都白了,但张淳硬说钗掉进水里去了,她也不能直斥她胡说,当下冷笑道:“既这么着,我叫承恩伯夫人立刻派丫鬟去
打捞罢,你且说掉在哪边的水里?”张淳硬着头皮道:“原是我没发现,如今也不知掉在哪边的水里了。”她心里隐隐的有些想法。那素袍男子虽然穿得素净,但料子却是上好的锦缎,织着银丝暗花,头上戴的玉冠更是颜色温润,价值不菲。
再听人管他叫世子,嘴里又叫着“珊娘”,难道是郑琨不成?悄眼看看赵燕好,再看看自己换给她的那枝白玉钗子,不敢去深想,却只管推搪着给赵燕好赔罪。
绮年方才已经听了如鸳悄悄地将事说了,也觉得有几分蹊跷,见张淳不拿出那点翠钗来,这又是在承恩伯府的二门上,便拉了冷玉如一下道:“既是丢了也罢了,你先回去罢。看站得腰酸。”冷玉如本来就觉得累了,又被张淳这一气,当真觉得有些腰间酸疼,头也有些晕,情知再闹下去被承恩伯府的人听见不免是个笑话,便怒冲冲上了马车。待出了承恩伯府便沉声道:“那钗子你究竟放在何处
了?没听赵姑娘说是王妃赏的么?快些拿出来给人家送了去,否则我只好回禀二伯母了。”告诉张二太太,张淳是不怕的。但冷玉如这样说自然不是只告诉张二太太,必是连张夫人也要告诉的。但她此时实在拿不出来,只得哭道:“当真是丢了,我再怎么,也没脸把人家的东西硬生生昧了下来。
什么好东西!没了那个我难道不得活了不成?”冷玉如被她气了个倒仰,后悔死今天带她出来,只得倚了车厢干生气,想着回了张府必将此事告诉婆婆。若长此以往,张家的脸还不被丢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