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雪峰把剑远远的掷出去,直插进远处挂着零星积雪的峭壁里,这一击,柄上的剑穗都没入坚实的石头里,就好像能把满心的愤恨都插入石壁一般,那么暴烈。
中年人微微变色,“废掉自己的武功,快,留你这样的高手在身边实在是巨大的威胁。”
慕容昭雪截住话头,“非要这么做?他对我们两次手下留情,这样做会不会太阴毒。”
中年人狂怒起来,“什么叫阴毒,对敌人的宽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他不废掉武功,我心里不安稳。”
慕容昭雪说,“可是这姑娘还在我们手里,怕他乱来么?”
中年人怒视着慕容昭雪,嘴唇微微颤抖,牵动凶恶的脸颊。
刘雪峰脸色惨白,手,叱咤风云的手已缓缓举起。他不能不这么做,虽然武功废掉比死还痛苦。可是,阿雪不能死,不能受到半点伤害。
阿雪也睁开了苦涩而朦胧的美瞳,绝域的寒风正肆无忌惮的刮着她背上的伤口,是那么冰寒,却比不上脖子上的利剑冰寒,但是最冰寒的是要峰哥自废武功。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流过那么多血,嘴唇干裂,嘶喊声到了嘴边竟变得暗哑,“不,不要。”
话很轻,就像雪谷零落的飘雪。可刘雪峰听到了,举在半空的手突然停下来,黯然的眼眸也定格,痴痴的望着生命垂危的少女发呆。
阿雪这时想着的仍然是他,天下又有多少女子会这样做,换做谁都会感激涕零的。
虽然是短短的三个字,中年人显然懂得其中深刻的含义。看到刘雪峰的手停在空中不动,膝盖狠狠的顶在阿雪背上的伤口上。同时发出狞笑。
阿雪一声闷哼,昏厥过去。血,染在中年人的青衣袍子上,显得更加暗沉。剑已斜垂着指在雪地上,血泊里的阿雪,那白皙的脖子上。
大地最黑暗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刘雪峰惊呼着奔出两步,跌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贴在脸上感觉是那么火辣。只有身心完全陷入万劫不复的千年寒冰里才会有这种悲切的感觉。
中年人几乎疯狂的大笑,“还不动手,快,动手,老子还有更厉害的杀招,你信也不信?”
慕容昭雪嘴皮发紧,嘶吼道,“你不想要楼兰宝刀的秘密了?难道你不怕……”
他这是对丧心病狂的中年人讲的。
中年人骤然停止笑声,“你能忘记一剑之辱,我不能。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谁给我一剑,我就还他两剑。况且那杀胚一天之内给了我两剑,这样的奇耻大辱还不够吗?”
慕容昭雪说,“都是自取其辱,我们都是。现在我只问你得不到楼兰宝刀的秘密,怎么交代。”
中年人握剑的手开始颤抖,好像经历了很大痛苦,扭曲着脸大吼,“废了那厮武功就不能问到楼兰宝刀的秘密?”
慕容昭雪淡淡说,“可是你伤了这个垂危的小姑娘,若是她死了,不但问不到秘密,可能连我们的命都要搭上,而且死相很惨。”
中年人说,“你怕死?”
慕容昭雪已不再看他,而是死死盯着雪地里抽动的刘雪峰,“只是不想白死。”
过了很久,刘雪峰才能站起来,眼圈已发红,嘴皮更是比茄皮还紫。天上又开始飘雪,鹅毛大雪。他看起来也更加萧索,好像得了场大病,瞬间老了好几十岁。
他站起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张小牛皮,薄如蝉翼,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好像不忍多看一眼,远远抛在他与凶手之间,“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秘密,拿去吧。”
小牛皮轻盈的落在地上,即使站在雪堆上也能看到鲜活的字体,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上面就融化了,显然小牛皮片是经过特殊加工的,还蕴藏着余热。
中年人和慕容昭雪眼睛陡然变得很贪婪,发着绿油油的光芒。从他们拙劣的动作看来,好像数不尽的宝藏已在脚下似的。
慕容昭雪几乎忘记大腿的重伤,着急着迈出去,一个趔趄从雪堆上滚落下去。他连身上的雪都来不及抖落,爬起来就扑向牛皮片。那一刻,他很像凶残的猎豹正在扑向猎物。只是受伤,瘸了的猎豹。
中年人的精神也在这一刻涣散下来,斜垂的利剑稍微偏移。因为,那张藏着无尽宝藏和无上功夫的楼兰宝刃的秘密就在举手之间。可他忽略了一点,致命的一点。
刘雪峰等的就是剑锋微不足道的偏移,对他来说已经足够。当慕容昭雪的手还未触及牛皮片时,他的身子已暴起。中年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指已夹住剑锋,透着地狱般阴寒的剑锋。手肘在没有角度的情况下,奇迹般上扬,狠狠击在中年人的下颚上。一声闷哼,这个凶悍暴烈的大家伙向后倒了下去,滚下了雪堆,丑恶的头埋在雪里。
这一次,刘雪峰没有留情,一点也没有。那一肘,能同时杀掉三头牛,何况曲曲的一颗卑贱的人头。
慕容昭雪回过身时,才发现同伴倒在雪堆里,剑已在对方手里。捏着牛皮片的手竟然冒出细微的冷汗。大腿不知怎地,莫名其妙的抽搐,比起刚中剑时还疼。
刘雪峰惨痛的抱着昏迷不醒的阿雪,刚才他已把过小丫头的腕脉并无生命危险,瞪着慕容昭雪说,“其实你们有更好的路可以选,为什么要选死路?”
慕容昭雪喉头发干,惨笑一声,拔腿往雪谷的出口跑,一瘸一拐的跑,说不出的滑稽。他手里有价值连城的宝藏,怎么舍得拼命。鹅毛般的大雪打在脸上,透进肌肤,也毫不在乎。
“你不该那么急着走的,也不仔细看看宝藏的真假?”刘雪峰的声音传得很远,慕容昭雪完全可以听到。
他骤然停住脚步,头还未回,两旁陡然杀出几十条汉子,奇快如电,一样的青衣长袍,胸口绣着振翅秃鹫,长剑散发着阴寒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