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绛洛自然是聪明人,轩辕镜的意思她懂,而且,是非常的懂。
所以,她果真抿唇一笑,轻声答道:“江山是我一个人的江山,天下是我一个人的天下,即便是流着自身骨血的孩子我都会防备,何况是别人……这一点,你也很清楚不是吗。他死在了充城,死了便死了吧,龙椅之下皑皑白骨,又岂会多他一个嫌多呢。没有了他,我还有颜念,没有颜念,我还有别人……”
见轩辕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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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镜一丝杀气蕴藏在眼底,夜绛洛笑得更开心了,“我对他确实是一往情深,我对天下也是志在必得,与你联手除了要拿五色石救他,最重要的是可以灭掉大沉……当然,我不能让他死,因为只有他才能让凌折萧屈服,所以我需要五色石……这是一个循环的死局啊。”
夜绛洛垂眸,弯起了唇角慢慢轻笑,“可是,他死了。没有达成我的夙愿,没有为我灭掉大沉就死了……啊,说起来还真有些遗憾呢,不过,我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还有一个孩子,也算是他对我最后的交代了。”
这些话,她是笑着说出来的。
阳光斑斓明媚,她清澈的眼睛迎着光影,嫩唇生生笑出了温暖。
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轩辕镜犹如身陷底层地狱,从头到脚冰凉起来。
“……好,您这般心性,我甘拜下风,既然您喜欢澜城,就请安心住下吧,我先告辞了。”轩辕镜说完,一眼都不想再看夜绛洛,拂袖离去。
“慢走啊~阁下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把白若溪交给我,我随时在这里恭候大驾!”夜绛洛扬声说着。
看到轩辕镜的影子消失在院门外,夜绛洛忽然大笑着,在竹席上打滚。
“哈哈——太搞笑了,阿醉,阿醉,你看见没,她脸都气白了!”
夜醉壁停下手指,没好气瞪她,“阿姐,你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说什么了?”夜绛洛趴在席子上,任由头发蓬松凌乱,像小狐狸一样抖着耳朵,“哦~你说那些话啊……嘛,我只是按照她的心思去满足一下她对我的鄙视和厌恶之情啊。”
轩辕镜不是觉得她害死了君卿了?
好啊,那她承认了,就是她害死君卿!
轩辕镜不是厌恶她这种冷血无情吗?
行啊,她就是冷血无情了,非但冷血无情,甚至还残忍暴虐,把晏君卿利用在手中,彻底化身为“渣女”一枚。
——所以,她才能顺利看见轩辕镜愤怒的脸啊。
当一个人鄙视你厌弃你的时候,你就把她所鄙视的一切当做荣耀自豪,准能活生生气爆对方!
因此,小狐狸就这么做了。
因此,轩辕镜就果真被气走了。
夜醉壁无语地看着她,“阿姐,我以为你会向她讨要花阡陌,为什么是白若溪?”
白家家主白若溪自从被关进天牢后,白家一蹶不振,就算他活着对夜绛洛也没有任何威胁,可夜绛洛却要抓住不放……以夜醉壁对夜绛洛的了解,此时此刻,夜绛洛一定是有了计策。
“因为白若溪是沈欢颜的丈夫啊。”夜绛洛随口回答,抱着肚子拱来拱去,拱到夜醉壁身边,把小小的下巴抵在琴桌上,看着那细线般的琴弦,慢慢说道:沈欢颜是轩辕一族的公主,也就是轩辕镜的妹妹,她接手了轩辕一族在南晋所有势力,其中就包括了天下首富沈家。”
“沈家是轩辕一族的暗桩?”夜醉壁惊骇,富可敌国的沈家背后竟然是轩辕一族!
“对,没错!”夜绛洛信誓旦旦的勾唇,“轩辕皇朝当年一统天下,灭国后被迫远迁关外,这百年来都不曾放弃过要挥军中原东山再起,可这又岂是那么容易的。”
明亮的大眼略略一眯,她继续说道:“大沉以武兴邦,南晋诗酒风流,两国虽然立场不明,可一直都相敬如宾,百年来谁也没有掀起过大战,轩辕皇朝闭关锁国,养精蓄锐,自然实力不容小觑,若是想与大沉、南晋其中一方为敌,或可一战,但绝对抵挡不了两国联手。”
淡淡一笑,夜绛洛挑眼看着深思的夜醉壁,“因此,囤积实力,寻找机会就变得非常重要。沈家是轩辕一族经营百年的根基,沈欢颜身为公主,自幼被送到南晋,又不惜一切嫁给白若溪,目的无非是为了接近南晋的朝权中心。”
“……是……四大世家。”夜醉壁恍然大悟,“如果阿姐不铲除四大世家,任由他们把控朝政,沈欢颜自然有机会趁虚而入,到时候只要制造事端让大沉与南晋开战,轩辕皇朝坐收渔翁之利,与沈家内外联手,可灭南晋!”
“全中!”夜绛洛一拍手,笑眯眯地点头,“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沈欢颜竟然真的爱上了白若溪,甚至为了他葬送沈家,轩辕镜无奈,只能与我联手,想借南晋势力收编大沉帝国。”
“可是,她却背叛了阿姐。”
“是啊,她背叛了我……”夜绛洛笑意淡了些许。
夜醉壁看着她,也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将纱帷再次放下来,遮住了小小画舫中一片天地,又扶着夜绛洛,让她慢慢地坐起来。
夜绛洛顺着她的力道,跪坐在席子上,头倚靠在她的肩膀,微微蹙了蹙眉心,然后,忽然轻飘问道:“如果是你,你会临时变卦,放弃眼看到手的大沉而背叛南晋吗?”
夜醉壁想了想,摇头,“我不会。”
“如果是你,既然背叛了盟约,却只是帮大沉夺回充城,而不是与大沉联手反·攻南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会做吗?”
夜醉壁又一想,继续摇头,“我不会。”
“是啊,我也不会。”夜绛洛忽然笑了,点漆般的眸子润色深深,“可是,轩辕镜就这么做了。”
轩辕镜此人是夜绛洛平生所遇大敌,聪明绝顶,手腕高明。
她能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甚至连亲生妹妹都送出去,绝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
那么……
“一定有什么让她不得不改变主意、背弃盟约的理由,否则,如何能解释的通。”夜绛洛这样说完,沉默片刻,在风吹水波之中,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轩辕镜做出这种决定……或者,是什么人让她不得不这样做呢……”
画舫内四面飞纱,一丝热气也透不进来,夜醉壁侧头看着夜绛洛,她的阿姐正倚靠在自己身上,出神地想着心事。
“……阿姐要她交出白若溪,是在试探吗?”
“恩。”夜绛洛若有所思,点点头:“我明知道君卿此刻就在澜城,却无法寻找,除了利用轩辕镜外别无他法,可是轩辕镜这么聪明,要让她露出破绽恐怕比登天还难,我咬住白若溪这根线不松口,轩辕镜要么任由我留在澜城,要么就当真给出交代,别忘了,还有沈欢颜呢……找不到头绪的时候,给对手制造点麻烦,说不定会有意料之外的线索出来。”
“那,花阡陌呢?”
“那个人啊……”夜绛洛声音软绵,低低一笑,“我很欣赏她,无权无势的一个女人竟然可以搅起三国风浪,不留到最后我亲自会一会,怎么能甘心呢。”
让她失去君卿,让她失去冷静,险些颠覆了千里江山。
某一方面来说,花阡陌确实很值得让人佩服——所以,不急,好戏还在后面呢。
轩辕镜自从离开客栈就不言不语,上了马车后更是整张脸都冷了下来。
弄琴与绘诗看着自家公主的脸色,对视一眼后,静静陪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轩辕镜一双碧眸升腾起了滔天巨浪,偏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整个人看起来冷峻到了极致。
马车一路进宫,在东宫停下,轩辕镜一把掀开车帘,纵身跃出,直奔书房。
书房小窗开启,门扉半掩,轩辕镜推开门,就看见温知君手持小豪,静静描绘着一副墨竹。
墨竹仓劲挺拔,摇曳****,在他笔下勾勒出了三分傲骨,七分雅致。
温知君听见声音,抬起眼眸一看,露出微笑:“公主回来了。”
“……”轩辕镜原地,满眼都是温知君的笑容,忽然涌起了一股又酸又涩的委屈,却倔强的不肯说话,细细贝齿咬着下唇,渗出一线艳色。
温知君见她这般反常,连忙放下笔,走过去轻揽着她,低声哄着:“公主怎么了?”
“知君……”轩辕镜抬头,定定看着他,片刻后,扭开脸,“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