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叫他师傅,从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叫,一直叫到现在。
“倔老头,你是下床吃,还是直接在炕上吃?”小葵脸上没啥表情,将粗瓷碗搁在一边,站在那问他。
“笨丫头,没看见师傅今日腿疼吗?哪里下得了地,快把桌子端来,弄了一锅野鸡,炖到现在才炖烂,你该不会偷吃了吧?”倔老头没好气的吼他。虽然他吼的语气里,好像带着不耐烦的厌恶,可是眼里却没有丝毫厌恶的神色。
小葵又将一个旧桌子移动床边,替他摆好,“谁有功夫偷吃,那野鸡也不知活了几年,不多炖一会,你能咬得烂吗?看看你的牙,咦……又松了一颗。”
小葵指着他的牙,一脸鄙夷。
倔老头气的要打她,“臭丫头,师傅就是掉光了牙,也是你师傅,还不快去吃饭,别忘了你的惩罚!”
小葵很搞怪的抱着双手,对他作揖,细腰深深的弯了下去,“是,徒儿谨遵师傅的命令!”
在倔老头又气又好笑的要打她之时,小葵跑了出去。
锅里剩下的的野鸡,都只有骨头了,但她喜欢啃。
用她的话说,肉吃了塞牙,肯头嚼着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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嚼着嘎巴脆,爽快。
捧着碗,小葵蹲在关小松鼠的笼子边,一边嚼着骨头,一边瞅着笼子里的小家伙。
可怜的小东西,被她吓的魂都快没了。
小葵嘬着在骨头缝着的骨髓,然后对小松鼠扬了扬骨头渣子,“不晓得你的骨头嚼起来怎么样,好不好吃,是爪子好吃呢,还是脑袋好吃。”
说着,她还从碗里挑出鸡头,嘎巴嘎巴的啃了起来。
小松鼠缩在笼子里,弱小的身子抖啊抖啊。
最终,小葵都是冷冷的看它,直到将一碗骨头全嚼碎了,才起身放下碗,拿了扫帚,把院子扫干净。
听见屋里还有没有动静,她便从屋檐下,拿了专门做好的竹片绑在腿上。
那是用来增加重量的。
因为倔老头说,庙里的和尚都是这么练功,轻功也都是这么练出来的。
她想说,她不是和尚。
师傅却凶巴巴的骂她,再啰嗦,便把她的头发剃了。
虽然她很不喜欢自己的头发,可也不想变成秃子。
山里的晌午,有点冷,还有微风从屋间吹过。
青竹蹲在自家门口,捧着碗吃着刚刚煮好的蘑菇。
他家中午没肉吃,这蘑菇他娘就加了一点点猪油,煮了出来,还说要留一半晚上吃。
不过青竹很好养,有什么吃什么。
而且不管吃什么,他都吃的津津有味。
看见小葵从面前跑过,青竹端着碗,乐呵呵的追了上去,跟在她后面,一边跑一边跟她说话。
这也是青竹多年来,练就的独门绝技。
一边跑步,还能一边吃饭,一般人能干的出来吗?
“小葵小葵,我娘说,你摘的蘑菇好吃,又嫩又滑,小葵,明天我们还去摘蘑菇好吗?明天我还要打栗子,你知道后山有棵好大的树,结了好多的栗子,我爬上去摘,你在下面接着,再不然,你爬上去,我在下面接着,哦,回头我找个大筐,咱们装满,回来炒着吃,嘿嘿!”
小葵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跑步。
她跑的快,青竹追的也快,让人惊奇的是,他碗里蘑菇,居然也没撒出来。
“小葵小葵,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没吃饭,没吃饭就没力气,哦,你晚上不是吃蘑菇了吗?难道你晚上没吃……”
青竹岂止是像和尚,简直就像一百个和尚,在小葵耳边念经。
纵然是被他荼毒了十年之久的小葵,偶尔也会忍无可忍,“闭嘴!吃你的饭!”
青竹呆呆的看了她一会,乖乖的哦了一声,低头趴饭的同时,还不忘瞄她一眼。
小葵无语的瞪她一眼,继续自己没完成的任务。
青竹就站在原地,捧着碗,扒着饭,默默的看着小葵一次次从他面前经过。
山村里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平淡。
在有些人看来,这样的生活,岂止是平淡,分明是乏味。
可是在小葵看来,跟师傅在一起的生活,听着青竹唠叨的生活,是安宁。
如果一切没有发生改变,即便有一日师傅不在了,小葵也会继续留在这里,当一个其貌不扬,无拘无束的女猎人。
但现实就是这么狗血,打死她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遇到事上最狗血的事,穿越到了一个古怪的年代。
又从她后来熟悉的一个叫沈月萝的女子口是得知,这个古怪的年代,就是现代。(故事将在番外继续)
当然,那是后话。
在她还没遇到沈月萝之后,小葵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永安城,苏兰正坐在沈月萝对面,对她控诉遇见野丫头的事。
沈月萝无聊的打了个呵欠,整件事她已经听了不下十遍,而且早在听第一遍时,就搞清来龙去脉。
苏兰却好像总也讲不够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每次还得强调一遍,是那野丫头有多么狡猾,多么鬼计多端。
“月萝,你一定得帮我出这口气,该死的臭丫头,我一定找到她,再把她的屁股开花,”苏兰一想到小葵得意的神情,再想到自己的蠢笨,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吼了!
沈月萝睁着无力的眼睛,不住的点头,“嗯,找到她,痛扁她!”
“不光要痛扁她,还要让她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大姐!”苏兰抱着手臂,一屁股蹲在地上。
“可你没问她叫什么名字啊,既然不知道名字,要怎么找?我总不能给你把那附近的人都翻出来吧?”
苏兰咬唇,貌似这还真是个问题,“那……那不如我再去附近找找,我想她肯定就在那附近住着,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沈月萝直摇头,“一只野鸡而已,也许她家里等着野鸡下锅呢?林家庄园附近,就是大山,住的都是穷苦人,你又何必非跟他们计较,让萧寒看见,该说你小气了。”
“啊?不会吧,”苏兰最怕萧寒生气了。
那次她骗了萧寒,说跟他有了肌肤之亲。
苏兰现在心虚的很,要是洞房那天萧寒发现她撒谎了,不晓得会不会生气呢?
一想到会有这个可能,苏兰很快就忘了小葵带给她的耻辱,“月萝,我……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萧寒实话。”
“什么实话?”沈月萝正捧着陈羽送来的书函,而且她心里也惦记龙璟的回信,所以有点心不在焉。
“就是……就是那晚的事嘛,”苏兰红着脸,眼神闪烁着,一副小女儿的羞态。
沈月萝瞄她一眼,继续看书,“哪晚的事,哦……就是你要强上萧公了那晚,结果没得逞,说真的,对于你这种行为,我很鄙视!”
“鄙视?为什么,难道非要扑上去把他吃干抹净,才叫有种?可人家不都说,女子太主动了,那叫犯贱,”苏兰打死都不会承认,她是没寻到机会。
沈月萝了然的点头在,拖着尾音,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又一本正经的看她,“你犯的贱还少吗?”
苏兰身子一僵,呆在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沈月萝!你敢说我犯贱!”
“嗳嗳,明明是你自己说的犯贱,怎么能赖在我头上,”见她张着爪子扑上来,沈月萝连忙闪躲。
就在这时,窗户外飞进来一个小身影,啾啾喳喳的叫着,落在沈月萝身前的桌面上。
苏兰扑上去的身形一顿,调了个方向,就要朝毕方鸟扑去。
她这一扑,可吓坏了小小的鸟儿,扑腾着翅膀就要往外飞。
沈月萝记挂着龙璟的信,急忙拦下苏兰,对那毕方鸟好言好语的哄着,“乖啊,快把信给我,有你最喜欢的小菜虫子哦?”
毕方鸟飞到窗台上立着,用一双小黑豆似的眼睛粉无辜的看着她,又警惕的望着苏兰。
“哇,你这小鸟,还能听懂人话,太好玩了,过来让姐姐玩一玩,”苏兰喜欢的不得了,甩开落沈月萝就要去捉它。
其实她是想抢到小鸟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也好窥探一下龙璟写了什么甜言蜜语。
沈月萝及时抓住她后衣领,“刚才下人来报,萧寒出去了,看那个方向,好像是往青楼去的……”
话未说完,屋里已经没了苏兰影子,只余下房门被撞的来回晃动的声音。
沈月萝嘴角邪恶的勾起来。萧寒的确是出门了,只不过是跟阿吉一起出门的。
毕方鸟歪着鸟头,看着沈月萝嘴角的笑,似乎有点害怕。
这女人阴险起来,貌似比那个男人还要可怕。
“过来,”打发走了苏兰,沈月萝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龙璟回信写了什么。
因为她回信的时候,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一切安好,莫念!
这话如果搁在普通的书信传递上,也没什么。
可是放在龙璟眼前,就是对他的讽刺跟没心没肺。
对,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写了那么多,无非是担心她处理不来城中的事务,所以才多念叨了几句。
难道这是他一贯的风格吗?
忍着怒气,龙公子急切的回信了,为免她看不懂,连酸词都不用了,直言道:‘为夫离家两日,娘子胆子越发大了,相思之情,成了唠叨,看来你的皮又痒了!’
沈月萝捧着信,先是认真的看了好一会,接着捧腹大笑。
这样才对嘛!
这样的讲话,才是夫妻间应该有的对话,而不是拽那些酸词,文邹邹的没有半点暖意。
笑够了,沈月萝提笔,在剪裁好的小纸片上写道:有劳龙公子挂念本姑娘的皮,本姑娘吃的好睡的好,吃嘛嘛香,哦!最近还有不少美男可看,生活乐无边。
写好了信,她乐悠悠的将信装起来,塞进竹筒里,招来另外一只毕方鸟。
两只鸟替换着传信,比较人道。
子夜时分,龙璟收到毕方鸟传来的书信。
当看见信上的内容时,龙公子笑了,真的笑了,只是在这笑容之下,隐藏着狂风暴雨。
凤奕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是月萝姑娘来的信?真是羡慕龙璟兄跟夫人的感情,只是此次进京,以龙兄的风姿,定会引来无数的爱慕,龙兄要不要挑几个中意的,带回永安做妾?”
龙璟斜看了凤奕一眼,没有接下他的话,而是回到船舱,提笔写了回信。
等信写好了,他当着凤奕的面,放走了毕方鸟。
看见小鸟儿飞走,龙璟悠悠的开口了,“小王已告知夫人成王殿下的美意!”
“你!”凤奕气结。
龙璟面色冷然的看着他,添油加醋的又说道:“小王的夫人脾气不太好,又很霸道,听说最近在办报纸,说白了,就是传递消息的一种方式,就是不知道,王爷的料,我家夫人是否有兴趣!”
凤奕简直被他飞的哭笑不得,“龙璟啊龙璟,本王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你若不喜欢,直接回了我便是,何苦要如此报复!”
“报复?”龙璟挑眉,接着又缓慢的摇头,“夫人说了,上报纸是成名的好机会,小王以为殿下很喜欢呢!”
龙璟最后留给凤奕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看的凤奕从里到外都感觉到了浓浓的愤怒。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的资料怎能见报,你想让她惹上皇家?”
不管凤奕如何的愤怒吼叫,龙璟理也不理他。
苏沐之从暗处走了过来,有些同情的看着凤奕,“殿下,月萝最恨男人三妻四妾,这一点,龙璟兄可是时刻谨记的,再说,以龙璟兄挑剔的目光,只怕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入他的眼。”
凤奕恨恨的瞪他,“本王能不知道这一点吗?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道这厮经不起玩笑,你也是,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替本王求情!”
苏沐之笑如春风,“微臣是想求情的,就怕惹毛了龙璟兄,他一个枕边风,又将微臣的消息放了出去,您看看这个……”
苏沐之手里拿着刚刚收到的报纸。
虽然他们在江中行船,但是他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在任何地方都拦不住。
否则苏家又怎能屹立不倒呢!
凤奕接过报纸,起初还没觉得什么,当看见齐文煜的画相时,眼睛瞪到最大,“他的画相怎么能登出来,这成何体统!”
苏沐之浅笑着道:“只有认识的人,才知道纸上画的人是他,不知情的人只会以为是哪家的美男才俊。”
“那也不行,你快派人将这些报纸拦下,绝不能流通,”凤奕紧紧攥着报纸,忽然又想到刚才龙璟说的话。
原来龙璟的报复,不只是一点点。
以凤奕的皇子身份,要是真见了报,再被沈月萝那个女人一通乱写,他的一世英名,还能剩下多少?
苏沐之无奈的看着他,“拦不了,这份报纸今早从永安发散,短短一个时辰之内,便由各地的驿站,传遍了几百里的范围,估摸明天一早,就能传到京城。”
单纯的传信,肯定比他们行船要快上好几倍。
再说了,他们传报纸的方式,五花八门,拦不了啊!
凤奕额上开始冒汗,“那你去警告龙璟,不得将本皇子的消息发布出去,违者本皇子定不饶他。”
苏沐之笑着道:“殿下,他刚才是开玩笑的,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比微臣懂的多。”
话虽如此说,可凤奕还是不放心,“他知晓,那个女人未必知晓,你传个信给她,如果她敢传递本皇子的小道消息,小心她的命。”
凤奕发狠了,他的秘密太多,虽然还不至于让人抓到把柄,可是作为皇家人,他要保持神秘啊!
“殿下的话,微臣会尽量带到,”苏沐之说的是尽量,有没有带到是他的事,有没有听,那就是沈月萝的事了。
次日凌晨时分,可怜的毕方鸟,又敲开了沈月萝的窗户,见里面没有动静,便从缝隙里钻了进去,飞到床头,见她还是没醒,试了一下,再次落在她的枕头边,对着她的脑袋啄了两下。
“嗯……谁呀?烦死了,”昨儿上午被苏兰念叨了一个上午,下午又去看了秋收的情况,晚上又跟安义他们商议了引蛇出洞的事,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今天早上能睡一个懒觉,又有谁这么不识相,来打扰她的好梦。
毕方鸟真想戳她的眼睛,人家飞了一晚上,也没见休息呢!
执续的骚扰,让沈月萝忍无可忍。
“到底是谁嘛!”她揉着满头乱发,烦躁的坐起来,扒拉了下头发。
毕方鸟朝后退了几步,妄图躲避某女的发飙。
沈月萝瞧了眼外面的天色,再一转头,这才看见床头呆立的毕方鸟,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无比怜悯的望着它,“小东西,你又被那家伙扔回来了?给我瞧瞧,某人又发什么疯。”
解下竹筒,抽出里面的信。
看了一遍,沈月萝起初没什么表情,刚刚睡醒的水眸,眨了又眨,待她觉得不对劲,要看第二遍时,心里那个愤怒的小火花,有如放鞭炮似的,霹雳啪啦往外冒。
她先是攥紧了纸条,闭上眼睛往床上一躺。
安静的躺了一会,又蹭的坐起来,朝外面喊,“秋香,秋香,你快来!”
“主子,怎么了,”秋香就在院子里晾晒衣服,听见她喊,急忙推开门跑了进来。
“你去,让林无悠写一篇关于纳妾之祸的文章,一定要给我狠狠痛批纳妾之祸,以及那那些无良的想攒动别人纳妾的人,让他给我往死里骂,”沈月萝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哦哦,奴婢这就去,”秋香见她神情不对,也不敢多问,赶紧跑去让林无悠写稿子。
因为要改稿子,林无悠便住进了锦绣园。
沈月萝让人给个单独开了一个小院,派了一名下人伺候他。
林无悠一个人也写不了那么多,便找了一个昔日的同窗,两人一同写文,也住在一起。
林无悠听秋香说要改稿子,心有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反正已经写好的,就留着下一期,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做为男人,对纳妾这种事,并不是很太过介意。
也就是说,如果有可能,他将来也未必不会纳妾。
与他坐在对面的书生,是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名叫古靖。
虽然面容不及林无悠,但是在学问这一方面,却也不输他。
此人不喜欢官场的污浊,家中也不缺银子,所以更喜欢潇洒行事。
此次受林无悠之拖,撰写文稿,也是看中了文稿的随性,跟他的性格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