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的郑四娘离开,只剩下两个同样是沉静性子的徐杏和郑三郎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郑三郎早在过来前就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但这会儿只他和徐娘子独处时,他不免还是不争气的红了脸。
自小到大,除了自家姊妹,他还从没与哪家的女郎这样独处过。
但郑三郎虽然有些内敛羞涩,不过毕竟是儿郎,他总不至于会羞得掩面而逃。
所以,这会儿就是再紧张,他也得强撑下来。
二人皆骑在高头大马上,这会儿徐杏一身红色骑装,娇艳夺目。郑三郎望了她几眼,见人朝他回望过来时,他不敢对视,就错开了目光。
徐杏倒是主动和他说话:“方才四娘说,过几日她会亲自组个马球赛,到时候捎带上我。可我总觉得自己不行。”
徐杏觉得二人骑着马安静搁这里说话也很尴尬,所以,说完那句话,她就率先夹了下马,然后紧紧攥着马缰,打马往前去,缓缓走起来。
郑三郎见状,跟了过去。
“你天资聪颖,又有耐力。但凡你想学,就一定可以做到很好。”郑三郎接她的话说。
徐杏则道:“天资倒是谈不上,不过,我的确挺能吃苦些。之前在宫里看了你们的马球赛,之后四娘又约我,我便起了兴趣。”
她懂男人,所以便适时夸郑三郎几句。
“若是哪日能打得如你一般好,我便满意了。”
郑三郎球技不差,但在那日,和太子秦王以及其他诸位出色的世家子弟比起来,他的那点东西未免就显得不够看了。
这会儿得心仪女子这般夸赞,他不可能听不出其中的话外之意。想着到底不是他一厢情愿,这会儿心里未免高兴。
“你若想学,日后我可以教你。”因情绪激动,郑三郎在说这句时,未免有些着急。
徐杏侧眸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就静静笑起来。
徐杏之所以选中郑家,除了因为郑家家风正派,且郑夫人、郑家两位少夫人为人皆好相处外,也是因为郑三郎的确脾气好。
脾气好,人又斯文。
读过书,肯定明理。又是大家出身,品性指定不会差。
若再能全心全意捧着自己,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是她还在风月楼做姑娘时,想都不敢想的未来好夫婿。
今日此行,算是大有收获。下午坐在回程的轿子中时,徐杏心情没来由的好。
春意正暖,她忍不住要揭开车侧面帘子,去嗅一嗅这春日香甜的好气息。
只是说来实在太凑巧,她抬手撩开侧帘,静悄悄探了半个脑袋向外看去时,恰巧马车经过一处茶楼。
而徐杏习惯性抬眸往上看,就见茶楼的二楼处,此刻一个一袭素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正负手垂眸向下看。
一个往上,一个向下,二人目光恰在这一刻撞上。
当看到熟悉的那张脸时,徐杏内心的喜悦戛然而止。连带着脸上那已跃上了眉梢的喜色,都瞬间僵住了。
笑不下去,但也不敢倏然就变脸。
于是徐杏只能目光十分自然的错开,就权当是没有看到人。然后过了一会儿,她再装模作样的放下车帘。
等车帘盖下,把马车内遮盖得严严实实后,徐杏这才咻的一下敛尽面上所有笑意。
这会儿心跳加速,一股慌张的不安全感,骤然席卷而来。
跟着一道来郑家的小珍瞧见了,忙关切问:“娘子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徐杏摇摇头,却是依旧脸色煞白。
但她还是说:“无碍。”
今日太子约了人在这里谈事。
她去郑家的事他知道,但他等在这里,却不是算准了一定能见到她的。
只是知道她若回程,必然会途径此处。但她什么时候回程,马车经过此处时她是否会探头出窗,他却不得而知。
所以,方才那一幕对视,却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太子今日约的人叫魏种,他是东宫的谋士。年约四十,有惊世之才,但却不愿入仕为官。
当年,还是太子三顾茅庐,亲自请了他多回,他这才愿往长安城走一趟的。
自入了长安后,魏种便再没离开过。
这几年,一直都是做东宫的谋士,辅助东宫太子。太子赏识他的才华,觉得以他的本事只做个东宫属臣实在是屈尊,几回要向圣人举荐,都被魏种拒绝。
如此几回下来,太子也知道了他的脾性,故而也就作罢。
“殿下人虽在此,可心却不在。”魏种极擅察言观色,他见坐于对面的年轻贵人神色颇有些恍惚,便索性点了出来。
太子回神后笑了笑,倒不否认。
“先生果然心细。”他说,“孤是有心事。”
魏种也不是那等严肃之人,便是面前坐的是身份极为尊贵的储君,该调侃时他也会调侃几句。
“殿下如今的东宫,也该要有一个能管内院事、能替殿下分忧的女主人了。”
太子静坐沉思,搁在案几上的左大拇指指摩挲着食指,没出声。
魏种看了眼面前的这位储君,心知他自己心中自有打算。所以,他也就没再多言。
本来心情好好的,但自途中恰巧遇到太子,且还和他目光对视后,徐杏心情再不能轻松。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巧合。
还是说,就如上次一样,太子是故意候在这里等她的。
好好的一桩心情,因这点小插曲,徐杏再往回去的一路上,便不再有半丝笑意。
今日往郑家这一趟,虽说颇有收获。但若是途中但凡任何一个她招惹不起的人随意做出点什么来,结局都是她难以接受的。
徐杏背抵车壁,想着方才在郑家时,郑三郎对她说的话。
他说四月春猎,届时得见圣人,他定当面求圣人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