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嫂子,一个是亲妈,两个人都受了委屈,他也是觉得楚凉夏这次做的过分了,才答应牧英英诓她回来的,但看她在牧英英面前这么受气,多少也有点不忍。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暴怒的声音——
“这里是医院,嚷嚷什么!”
是封玄明。
牧英英看着脸色阴沉的他,总算有点收敛,通红着眼睛,看了楚凉夏一眼,最后别过头,不愿再看她。
“爸……”封子琛刚喊他,就被他严厉的声音打断。
“你把你妈送回去,”封玄明盯着封子琛说着,一说完,又看着站在一旁的楚凉夏,“这个人,随她。”
就算楚凉夏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该几个月不联系家里。
眼下,还是“骗”回来的。
封家的儿媳,哪能这么不懂事!
说完,就转身走了。
“楚楚,爸是在气头上,你别放心上,”封子琛看了眼封玄明的背影,继而压低声音,“爷爷睡了,你先回家,哥最迟早上就回来。”
“嗯。”
楚凉夏轻轻点头。
低着头,没有看他。
犹豫了下,封子琛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扶着牧英英走了。
脚步声,慢慢远去。
楚凉夏不知站了多久,再抬眼,已然泪眼模糊。
她抬起手,狠狠擦了擦眼泪,看了眼往上的楼梯,深深吸了口气,让满腔悲怆平缓了些许,然后转过身,走出了医院大门。
……
外面的雨,依旧下个没停。
楚凉夏忘了拿伞,雨水砸在脸上、身上,转眼浸湿了全身。
沿着空旷的街道,一直一直往前走。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走了多久。
天是黑的,唯有昏暗的灯光,好像怎么也照亮不了前行的路。
后来,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没有接。
后来,她坐在路灯下面,失声痛哭。
后来,雨停了,天亮了,她红肿着眼睛,拦了辆出租车,直达清山别墅。
……
封子珩刚回到清山别墅,就见到坐在沙发上的楚凉夏。
像是刚洗了个澡,穿着曾放在衣帽间的秋装,怀里抱着个热水袋,放在小腹处,一年未剪的头发长了很多,吹干了,就那么披散下来,遮挡了半张脸。
那一刻,他以为是错觉。
封子琛说,骗她回了京城,在妈那里受了委屈,现在应该回来了。
他以为,她不会回来。
他定在原地,沉默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楚凉夏抬起头,喊他:“子珩。”
简简单单一声喊,不再有以往的软甜和撒娇,反倒是冷冷静静的,好像没多大情绪。
封子珩回过神,朝她走了过去。
楚凉夏抬起眼,看着他一步步地走近。
有三个来月没见了。
有点变化,却又好像没什么变化,气质更深沉、成熟了些,模样不变,依旧是那般俊朗帅气。
最后,他停在她跟前。
楚凉夏仰着头,黑亮的眼睛一抬,对上了他的眼睛,“我是不是,特不要脸?”
封子珩身形一怔,胸腔有什么堵得慌。
他一字一顿道:“不是。”
“你又安慰我了……”楚凉夏笑了一下,带着叹息,“我以为我们就认识不到一年,可以干干脆脆放下的。可是吧,我占了你那么多便宜,怎么说放下就放下呢,岂不是太不要脸了?”
这都是债,得偿。
她以为能走的潇潇洒洒,却忘了,没了一个束缚她的楚家,却多了个于她有恩的封家。
夜千筱说,尝试着自私点儿。
她自以为够对人好的了,不愿给人压力,不愿带来麻烦,不愿封家遭受非议……
可,眼下一看,她确实够自私的。
事情都没处理完呢,怎么能就这么消失了呢?
她自顾自的说着,封子珩却伸出了手,手掌放到她头上,轻轻揉了揉,把她的头发揉乱。
“是我瞒着他们,他们才误会了你。”封子珩低着头,轻声道。
楚凉夏愣怔了下,然后木木地看着他,“他们没误会我啊,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以为是、只想着自己的人……”
“你不是。”封子珩打断她。
楚凉夏一顿。
半响,她道:“我现在很疼,能抱一下吗?”
“好。”
话音落,封子珩将她搂入怀中。
楚凉夏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他的怀里。
然后,哭了。
一声不吭的哭,肩膀轻轻颤抖着。
封子珩将她搂得更紧了。
偌大的客厅,好像一瞬间静了下来。
静得,连空气都是凝固的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楚凉夏忽然喊他,“子珩。”
“嗯。”
封子珩拍了拍她的脑袋。
紧紧攥住他的外套,楚凉夏低声呢喃,“回来之前,我遇到殷魁,他说你开了家保安公司,给你说了好多好多好话,他以为……我们俩就是吵架了。”
顿了顿,她又道:“然后我就想,如果我们俩真吵架了,该多好。”
“可是……”楚凉夏忽然抬起头,眼睛再次红了起来,她声音轻轻的,“我们,还是离了吧。”
动作一僵,封子珩伸出手,将她脸上凌乱的发丝拨开,肯定道:“不离。”
楚凉夏眼睛眨了下,湿漉漉的,泛着水光,“你都选战友了,还不离吗?”
对上她的视线,眉目间唯有温柔,他肯定道:“不选他们,只选你。”
“可我想离了。”楚凉夏声音里带着哭腔。
她以前觉得郎溪苑矫情,动不动就**,甚至暗自发过誓,自己绝不会踏上这条路。
可她刚在出租车上,却绝望的想着,出了车祸多好,就这么死了,多好。
她太忙了,太累了。
活成这样……挺没意思的。
在剧组,拍戏的乐趣没了,被人暗暗骂了不能生气,也不能诉苦,对谁都笑眯眯的,跟带了张面具似的。
以前活着,也就在凌西泽面前,才能活的正常点儿。
往后呢?
她记得牧英英的那句话——
【她凭什么,她又不是生不了了,流产的这么多,凭什么就她这么大的委屈?!】
是啊,流产的不少见,生不了的也很多,她凭什么这么大的委屈呢?
谁也没欠她的。
这一切,全都是她自找的。
可她好怕牧英英生气,好怕老爷子失望,好怕封子珩心疼……
“我不同意。”封子珩字字顿顿,不容否决。
“可是……”我没法怀孕了啊。
张了张口,楚凉夏始终没说出来。
封子珩不会在乎的。
从最开始,他就不会在乎。
就她,想到太多的事,一点点的小事都能让她在意好久,纵然那些只是她的料想。
这几个月,她学到很多东西,却始终没法在这件事上,学会豁达。
她下定决心时,遇见了牧英英,于是刚生根发芽的想法,就这么被掐了。
“爷爷怎么样了?”楚凉夏轻轻问着,眼神有点飘忽。
“没事,休养两天就能好。”封子珩低头,神情认真,“不要转移话题。”
楚凉夏眼帘半垂着,“我还没想通。”
“我给你时间。”封子珩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目,声音低哑温柔。
“我要一辈子想不通呢?”
“等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