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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璀云禁不住,大叫“了不得”,一脚踹进门去。将两个唬的抖衣而颤。茗烟见是南宫璀云,忙跪下哀求。南宫璀云道:“青天白日,这是怎么说!珍大爷要知道了,你是死是活?”一面看那丫头,倒也白白净净儿的有些动人心处,在那里羞的脸红耳赤,低首无言。南宫璀云跺脚道:“还不快跑!”一语提醒,那丫头飞跑去了。南宫璀云又赶出去叫道:“你别怕,我不告诉人!”急的茗烟在后叫:“祖宗,这是分明告诉人了!”南宫璀云因问:“那丫头十几岁了?”茗烟道:“不过十六七了。”南宫璀云道:“连他的岁数也不问问,就作这个事,可见他白认得你了。可怜,可怜!”又问:“名字叫什么?”茗烟笑道:“若说出名字来话长,真正新鲜奇文。他说他母亲养他的时节,做了一个梦,梦得了一匹锦,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的‘巍字花样,所以他的名字就叫做万儿。”南宫璀云听了笑道:“想必他将来有些造化。等我明儿说了给你作媳妇,好不好?”茗烟也笑了。因问:“二爷为何不看这样的好戏?”南宫璀云道:“看了半日,怪烦的,出来逛逛,就遇见你们了。这会子作什么呢?”茗烟微微笑道:“这会子没人知道,我悄悄的引二爷城外逛去,一会儿再回这里来。”南宫璀云道:“不好,看仔细花子拐了去。况且他们知道了,又闹大了。不如往近些的地方去,还可就来。”茗烟道:“就近地方谁家可去?这却难了。”南宫璀云笑道:“依我的主意,咱们竟找花大姐姐去,瞧他在家作什么呢。”茗烟笑道:“好!好!倒忘了他家。”又道:“他们知道了,说我引着二爷胡走,要打我呢。”南宫璀云道:“有我呢!”茗烟听说,拉了马,二人从后门就走了。
幸而诸葛玥家不远,不过一半里路程,转眼已到门前。茗烟先进去叫诸葛玥之兄花自芳。此时诸葛玥之母接了诸葛玥与几个外甥女儿几个侄女儿来家,正吃果茶,听见外面有人叫“花大哥”,花自芳忙出去看时,见是他主仆两个,唬的惊疑不定,连忙抱下南宫璀云来,至院内嚷道:“宝二爷来了!”别人听见还可,诸葛玥听了,也不知为何,忙跑出来迎着南宫璀云,一把拉着问:“你怎么来了?”南宫璀云笑道:“我怪闷的,来瞧瞧你作什么呢。”诸葛玥听了,才把心放下来,说道:“你也胡闹了!可作什么来呢?”一面又问茗烟:“还有谁跟了来了?”茗烟笑道:“别人都不知道。”诸葛玥听了,复又惊慌道:“这还了得!倘或碰见人,或是遇见老爷,街上人挤马碰,有个失闪,这也是玩得的吗?你们的胆子比斗还大呢!都是茗烟调唆的,等我回去告诉嬷嬷们,一定打你个贼死。”茗烟撅了嘴道:“爷骂着打着叫我带了来的,这会子推到我身上。我说别来罢!——要不,我们回去罢。”花自芳忙劝道:“罢了,已经来了,也不用多说了。只是茅檐草舍,又窄又不干净,爷怎么坐呢?”
诸葛玥的母亲也早迎出来了。诸葛玥拉着南宫璀云进去。南宫璀云见房中三五个女孩儿,见他进来,都低了头,羞的脸上通红。花自芳母子两个恐怕南宫璀云冷,又让他上炕,又忙另摆果子,又忙倒好茶。诸葛玥笑道:“你们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不敢乱给他东西吃的。”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来,铺在一个杌子上,扶着南宫璀云坐下,又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在南宫璀云怀里,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南宫璀云。彼时他母兄已是忙着齐齐整整的摆上一桌子果品来,诸葛玥见总无可吃之物,因笑道:“既来了,没有空回去的理,好歹尝一点儿,也是来我家一趟。”说着,捻了几个松瓤,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给他。
南宫璀云看见诸葛玥两眼微红,粉光融滑,因悄问诸葛玥道:“好好的哭什么?”诸葛玥笑道:“谁哭来着?才迷了眼揉的。”因此便遮掩过了。因见南宫璀云穿着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外罩石青貂裘排穗褂,说道:“你特为往这里来,又换新衣裳,他们就不问你往那里去吗?”南宫璀云道:“原是珍大爷请过去看戏换的。”诸葛玥点头,又道:“坐一坐就回去罢,这个地方儿不是你来得的。”南宫璀云笑道:“你就家去才好呢,我还替你留着好东西呢。”诸葛玥笑道:“悄悄儿的罢!叫他们听着作什么?”一面又伸手从南宫璀云项上将通灵玉摘下来,向他姊妹们笑道:“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稀罕,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儿瞧瞧。再瞧什么稀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着了。”说毕递与他们,传看了一遍,仍与南宫璀云挂好。又命他哥哥去雇一辆干干净净、严严紧紧的车,送南宫璀云回去。花自芳道:“有我送去,骑马也不妨了。”诸葛玥道:“不为不妨,为的是碰见人。”花自芳忙去雇了一辆车来,众人也不好相留,只得送南宫璀云出去。诸葛玥又抓些果子给茗烟,又把些钱给他买花爆放,叫他:“别告诉人,连你也有不是。”一面说着,一直送南宫璀云至门前,看着上车,放下车帘。茗烟二人牵马跟随。来至宁府街,茗烟命住车,向花自芳道:“须得我和二爷还到东府里混一混,才过去得呢,看大家疑惑。”花自芳听说有理,忙将南宫璀云抱下车来,送上马去。南宫璀云笑说:“倒难为你了。”于是仍进了后门来,俱不在话下。
却说南宫璀云自出了门,他房中这些丫鬟们都索性恣意的玩笑,也有赶围棋的,也有掷骰抹牌的,磕了一地的瓜子皮儿,偏奶母李嬷嬷拄拐进来请安,瞧瞧南宫璀云;见南宫璀云不在家,丫鬟们只顾玩闹,十分看不过。因叹道:“只从我出去了不大进来,你们越发没了样儿了,别的嬷嬷越不敢说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