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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拉着我的手笑说:“少爷自上次从西枫苑回来,一直闹别扭,幸好你来了,不然,我们可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碧莹熟门熟路地拉我到月牙形的一个人工湖边,告诉我说,这个湖原来叫月牙湾,少爷硬改名叫木槿湾。她指着前方一个红影说:“看,少爷为了迎你,刚刚准备了半天啦!”
年,玉冠锦袍,迎风而立。他一手背负身后,一手拿着一卷书册,宽大的袖袍随风鼓起,翻飞,然后他缓缓回过头,深情地说道:“木丫头,你来啦。”我承认,他那POSE摆得很好,基本符合了那个时代美男子的样子,然而唯一的败笔,是他手中的那本书册——拿倒了。
我忍住笑意,知道他故意做样子吸引我,心中自然没有生我的气,便放心了,慢慢走过去,一本正经地福了福,“珏四爷好。”他冷哼一声,“你来做什么?不是忙着伺候你那瘸子少爷吗?”嘿,好大的醋味。我笑道:“上次惹珏四爷不高兴了,木槿心里不安,过来看看少爷。”他别过头,又冷冷一笑,“本少爷只爱江山,自然不会被一个女人伤到。”好,颇有王者之风,一定是被果尔仁洗过脑了。我等着他再说些什么,他却潇洒地坐在太湖石上,继续保持着帅帅的样子,也不说话。我一时想不出说些什么,只好搔搔头,“少爷既没什么事,那木槿就先告退了。”我刚转身,两条猿臂从我身后将我环住,“别走,木丫头,别走。”我侧过脸,唇无意间滑过他的脸颊,我的心一阵狂跳。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柔声道:“木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一定会来看我的,你……别走。”心中仿佛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变得异常柔软,我低声道:“我不走,四爷先放开我吧。”他盯着我,依言慢慢放开了我。
我的脸一阵发烧,“今儿来,我还给少爷带了一样东西。”我拉着他坐回刚才的太湖石上,从怀中掏出一本诗集,里面写的都是我最喜欢的一些唐宋名家的诗词,不过都做了特殊处理。
果然一开始他明显兴趣缺缺,但碍着我的面子,勉强挂着笑。我拉过他的手,轻抚在满是针孔的页面上,然后一字一字念给他听: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我最喜欢的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不过是花氏傅立叶盲文版。他的眼神先是疑惑,然后有些恼怒。
我依然对他坚定地柔笑着,抓紧他的手抚摸着,一字一字轻轻地、更缓慢温柔地读来。他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后来越来越明亮,看着我,带着一种复杂的喜悦和激动。
我很高兴,情况比预期的要好得多。他不但没有被激怒,还接受了我的帮助。
当我念完《青玉案·元夕》,他反手抓住了我的手,有些痴迷地说:
“木丫头,这首词作得真好,是你作的吧……”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在这么老实天真的孩子面前,我实在撒不出谎来,只得笑而不语。他又摸着那首词一会儿,跟着念了一会儿,说道:“木丫头,你真聪明,想出这法子来,难怪果尔仁说你机敏狡诈,城府极深,口蜜腹剑……”嗯?你在夸我,肯定没错,可是果尔仁是在骂我吧?
只听他喃喃说着:“这首词说得对,有些人你一直在找啊找,急得你晚上睡不好,吃不香,练武时候也老走神……其实那个人就在你身边,一回头就看见了。我明白了,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木丫头,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我抬头迎上他明亮的眼眸。这个孩子多聪明啊,一下子就明白了。
如果有一天,他能和我一样看到这世间的美景该多好?
我在那里暗暗想着,而他却快乐地起身,郑重地把我送他的诗集放在怀里,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木丫头,我喜欢你送的东西,我也送给你一样东西。”没等我回话,他单手拉着我飞快地跑起来。
我一开始还能跟上,后来,他越跑越快,拉着我就跟扯着一个破布娃娃似的。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我只觉满头满眼小鸟乱飞,若不是他扶着,怕早摔在地上了。鞋丢了一只,早上精心梳的发髻早散了,我索性把头发都放下来,在脑后简单扎个马尾。忽然,一片粉红的花瓣静静飘在我的手上,像在跟我打招呼。好香。我慢慢直起身来,立刻被眼前的美景给深深吸引住了。
我们正在一片樱花林中,千树万树的樱花怒放,空中静静下着嫣红的花瓣雨。风轻轻吹着我的脸,淘气地夹杂着樱花的芬芳。这里的空气仿佛都是甜美的,悄然渗进我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澄净的万里碧空下,小鸟在枝头歌唱,小松鼠好奇地跳到枝头,透过樱花丛看着我们。
我回首,红发深眸的俊美少年在花雨中对我朗笑出声,“木丫头,我记得你就是在这种叫樱花的树下面告诉我你的名字的,对吧?”我愣在当场,真没想到原非珏这弱视,竟也算是制造浪漫的高手了。
我怔怔地点头,看着他的俊脸离我越来越近,忽地,他深情的脸色一变,不悦地抬头大叫一声:“出来。”我四周看看,没人啊?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对着一棵樱花树猛踢一脚,那棵几个人都合抱不了的樱花树剧烈地摇晃起来。随着一阵樱花雨纷纷而下,十来个少年利落地跃下树来,把我唬了一大跳,本能地躲到原非珏的身后。我一看,原来都是玉北斋的仆从,其中包括那个给我开门的阿米尔。
原非珏双手抱胸,面目狰狞,“你们鬼鬼祟祟地跟着我干吗?”
阿米尔轻轻拍着衣衫,笑嘻嘻地用突厥话说了一句话,后面那群少年挤眉弄眼地重复着这句话。原非珏的脸色立刻变成猪肝色,跑过去用突厥话吼了两句,那群少年立刻哄笑着四散逃开了。
我好奇地问原非珏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涨红了脸,躲躲闪闪地看着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当时阿米尔笑说:“少爷,汉人这套多麻烦啊,还不如把这个木丫头直接抢回去,扔床上得啦!”于是,原非珏同学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被这些日后的精英将帅们给搅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