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敏敏优雅地吃了一片花糕。
她用手帕擦拭干净指尖,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虽说是堂姐妹,可我对她什么态度,你们不知道吗?她霸占陛下的宠爱,从不劝陛下雨露均沾,可见不是贤惠之人。这种魅惑苍生的妖妃,怎配做我的姐姐?我呀,巴不得她早点儿——”
她没往下说,只得意一笑。
一众妃子虽是表情各异,可唇角都止不住地扬起。
裴敏敏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了她们的心坎上。
只要裴初初死了,陛下的心思自然会放在她们身上。
她们呀,巴不得裴初初早点儿死呢。
徐晚婉想起什么,眼睛发亮,又低声道:“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几天,陛下一次也没踏足昭阳殿。我听说是因为裴初初病重,导致容色变得丑陋,因此不讨陛下喜欢。”
“看来,她得宠也只是因为那张脸。”
“呵,一想到再过段时间,宫中再无裴初初作威作福,我这心里呀就十分爽快!”
“……”
妃子们嬉笑成团。
窗外隐隐传来诵经和木鱼声,是高僧们在祈福。
宫中佛殿。
少年天子一袭白衣,安静地跪在蒲团上。
他双掌合十,抬头望向高达三丈的金身佛像。
已经数天没去昭阳殿。
偶有宫女前来回报她的情况,他也不愿意听。
害怕看见她容色枯槁的模样。
害怕听见她油尽灯枯的消息。
明明初夏时还曾与他说笑,可才过多久,她就病成了这般模样?
佛案上明灯三盏。
少年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般掠过许多情景。
幼时,据他于千里之外的裴姐姐……
被他连累,被迫留在宫中充作伴读的裴姐姐……
他的裴姐姐,幼时就没了双亲,后来又失去贵女身份,孤零零锁在深宫,也曾夜半三更时偷偷垂泪,也曾孤单地站在偌大的宫门后,委屈地仰头凝视宫外的飞鸟。
她比任何女孩儿都要努力,比任何女孩儿都要才华横溢。
可这一辈子,却耗在了不见天日的深宫里……
巨大的莲花宫灯悬在殿顶。
夏日黄昏的风突然大了,它吹进来,五颜六色的经幡剧烈摇曳,竹木签筒旋转着从案台跌倒,上百支签文散落满地。
一枚竹签恰恰落在少年面前。
——恩深成怨去,人事不相和。
萧定昭看着签文,怔愣片刻,才缓缓伸手拾起——
“陛下!”
殿外陡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侍奉裴初初的小宫女,满脸是泪地跨进门槛,绝望地跪倒在萧定昭身后:“陛下,娘娘薨了!”
“啪嗒”一声。
萧定昭手里的签文跌落在地。
佛祖依旧带笑。
供奉在佛案上的青莲,却悄然飘落一枚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