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是一阵狂笑,他把自己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僵硬。
崇成帝被他这番话刺激的不轻,猛烈的咳嗽几声,他感觉到唇齿间传来一阵咸腥的湿意,他下意识的用手捂住嘴巴,等到稍微平息下来后,他撤手一看,掌心刺眼的鲜血令他皱起了眉头。
欧阳璟敏锐的捕捉到了他掌心的血渍,连忙大声高呼候在殿外的太医,命人将欧阳骁暂时押下去不要再刺激皇帝。
然而,崇成帝却紧握住欧阳璟的胳膊,强力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倚靠在轮椅中艰难的说道:“传、传朕的旨意,将欧阳骁圈禁、圈禁万佛寺,自生自灭,永不得出。”
“圣上,这件事还是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说吧,保重龙体要紧。”欧阳璟说着就要弯腰将皇帝抱去龙榻,但崇成帝却十分坚持。
“你快去传朕的旨意,朕、朕不想再见到这个杀母弑兄的逆子!快去!”
崇成帝紧抓着他的胳膊,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他瞪大了双眼盯着站在不远处仍在冷眼看着他的欧阳骁,心中对这个儿子全然不再抱有任何一丝期许与希望。
欧阳璟见他如此坚持,情绪也如此激动,他只能点头答应,命人将欧阳骁押往万佛寺,而后命人拟旨昭告天下。
而崇成帝也随即陷入了昏迷之中,后来的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昏睡状态中,偶尔清醒也只是执意的要坐到窗边望着外面的梅林发呆,沉默不语。
他没有再问起欧阳骁的情况,也很少过问朝政,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字不提。
这日,崇成帝显得十分精神,面色也罕见的红润许多。他命近身太监将自己放到轮椅中,照惯例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的梅林,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崇成帝命人召来欧阳璟和柳倾城,等他们两人携手而来时,他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对他们招了招手,道:“你们来了,快到朕身边来坐。”
柳倾城穿着一袭素白的袄裙,外面披着一件淡雅而不失华美的淡紫色披风,见崇成帝的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她的心情也不由得大好,快走几步来到崇成帝的身边,请安过后笑道:“圣上今日起色不错,只可惜外面阴冷,否则臣妾倒很想推圣上出去走走。”
“是啊,都快十二月份了,冬天到了,可朕的那片寒梅却依旧没有绽放的意思。”
崇成帝望着窗外,语气中透着一丝伤感。
欧阳璟走到他身边,劝慰道:“许是气候之故,相信过不了多久,圣上最爱的梅花就要开了。”
崇成帝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柳倾城,道:“你们成亲也有两个月了,怎么还没喜讯呢?朕还想着能抱抱皇孙,沾沾喜气呢。”
柳倾城瞄了欧阳璟一眼,笑道:“阿璟最近一直在忙,我也没有做好准备呢,圣上倒是心急起来了。”
“朕老了,别的事操心不了,便只能催你们给朕生皇孙来抱抱了。”崇成帝笑了起来,但紧接着就是猛烈的咳嗽,血毫无征兆的顺着嘴角流下,打湿了他用来保暖的狐毛围脖。
见状,欧阳璟和柳倾城俱是一惊,连忙吩咐身边的太监去请太医,而崇成帝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笑道:“看来朕是等不到见到皇孙的那一日了。”
柳倾城对这位慈祥的老人充满敬重之心,听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面上却挂着黯淡的笑容,她心中一阵酸涩,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崇成帝转头看向欧阳璟,向他伸出了手,欧阳璟连忙上前将手递了过去,看着崇成帝将他与倾城的手交叠在一起。
“你们恩爱有加,朕无比羡慕,以后这江山就交给你们了,一定、一定要替朕守护好。”崇成帝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手有些不可自制的颤抖起来。
欧阳璟连连点头,希望崇成帝能休息一会儿,但崇成帝却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已经快要走到尽头,他不肯有片刻休息,转头看向欧阳璟,拼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最后一件事,放、放他一条生、生路……”
他大口喘着粗气,气息越来越急促,呼吸越发的艰难,脸色也因呼吸困难而涨得通红。但是崇成帝却一瞬不瞬的盯着欧阳璟,执着的在等着他的答案。
欧阳璟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欧阳骁,他握紧崇成帝的手,道:“微臣一定会做到的,圣上放心。”
“好……”
崇成帝费劲全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后,嘴角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而后突然松了力气,脑袋一软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皇帝驾崩,时年六十二岁,在他驾崩的第七日,他最爱的那片梅林在飘雪的夜晚里纷纷绽放,血红的梅林在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显得异常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