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站在门口处,觉得自己一下子转生这么多人,是不是有超出控制的可能性。但柴寅宾跟在他们后面,听着这帮和尚道士高谈阔论,顿时有一种回到西涯书院的感觉。他不自觉地绕过康宁走了进去,徜徉在人海之中,听着各种新奇的言论,时而啧啧称赞,时而皱眉苦思。甚至动不动就和周围的人辩论两句。那些和尚道士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是为朝廷命官,这更让柴寅宾回想起了学生时代。
挥斥方遒、激昂文字。
这是石子明先生当时对于学生们的评价。
柴寅宾很喜欢这个评价。这评价闯进了他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可是自从做官以后,迎来送往的事情多了。这种感觉就原来越少了。
今天,算是极其难得的一次。那八个字的评价,再一次唤起了他的共鸣。他很享受的不想让这一切结束。
可是,康宁却让他失望了。
“咳咳!”
随着康宁的假装咳嗽,所有正在激烈讨论的人。都停了下来,转向康宁并且施礼道:“参见公子!”
柴寅宾哀叹一声,不得不从享受的感觉之中逃脱出来。
康宁仿佛没有看到知府大人的失望表情,对着众人质问道:“你们觉得,徐鸿儒的理论究竟有什么不妥之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有一个人出声。康宁奇道:“不是刚才还在这里夸夸其谈的吗?怎么现在让你们表达观点的时候,一个个有成了闷嘴葫芦?”
良久,一个并不出名的和尚走到众人前面,对康宁合十行礼,言道:“贫僧契嵩。略有所感,请公子闻之。徐鸿儒之法不合儒法、不合道法、不合佛法。这样的教义推行开来,恐怕难处很大。”
康宁笑道:“这还不简单。白莲教缘何能够传播哄人钱财的方法?还不是因为融合了佛家的学说。你所说的佛法、道法、儒法,其实都有可取之处,也有荒谬之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就是了。我们的工作,无非就是辨别哪些是精华,哪些是糟粕而已。”
“不是这样的,公子。”契嵩赶紧说道,“徐鸿儒之教义,简直就是颠覆道家学说。否定佛家理论,篡改儒家经典。这,已经不是精华和糟糠的问题了。”
康宁心中暗暗不快。他还没有听他们说起徐鸿儒的具体教义,就已经听到了评判的结果。按照他本来的想法。评判的结果应该是由他这个主事者来做的。在这方面,他不觉得有些观念根深蒂固的和尚道士们,能够比他更具客观性。
基于这种心情,康宁的言辞开始犀利起来。
“道教的理论本就该颠覆,绝大多数都是错误的。佛家其实也是如此,只不过佛家的慈悲之心。与儒家有几分相似之处,是而被肯定的会多一些。至于儒家被篡改,那其实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孔夫子的实用主义理论,到了汉朝变成了图谶之术,被蒙上了神秘主义色彩。而到了宋朝,我注六经变成了六经注我。程颐、程颢等人,篡改经义注疏,用来解释自己的学术思想,是而才有了现在的程朱理学。我们也改一改,有何不可?”
这番话,惊得众人哑然失声。想不到他们上辈子苦心钻研的各种经书教义,到了康宁这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张。
柴寅宾更是吓了一跳。虽然理学已经备受诟病,朝野上下也有很多人都信奉王阳明的王学。但康宁这种指斥二程的人,还是绝无仅有的。
这时,一名巫师打扮的人缓步上前,施礼道:“桑田巫拜见公子。小人有话要说。”
“说!”
“小人听他们说,徐鸿儒的教义,更接近于墨家,实属形而下之学,不当推行天下。”
康宁心中冷笑,这才是这帮人百般阻挠的原因吧。
无论是道家、佛家、儒家,其实都是嘴皮子专业户。是所谓的形而上学。在他们和一些西方同行的努力之下,原本总结宇宙自然存在和规律,归纳出宇宙本质的形而上学,被赋予了一层贬义的含义,即马克思曾评价的,孤立 、静止 、片面的观点观察世界的思维方式。
坐而论道不厘实务,不孤立、不静止、不片面,才有鬼!
反而是墨家之术,自从百家争鸣之后,就转入地下,后来成为了民间秘密组织。到明朝末年的时候,传承到何种地步,却已经无人知晓。
不过,墨家的精神还是充分值得肯定的。可惜华夏历史没有给他们工业革命的机会。
当然,那是在没有康宁的历史之中。如今有了康宁,一切都不一样了。
“墨家是形而下学?好,那我今天就告诉那些形而上学的信徒们,我们黑莲教,之所以叫黑莲教,正是因为墨家染黑了白莲教。”
柴寅宾被震撼住了,和尚道士们也被震住了。
只有桑田巫和几名来自春秋时代的巫师,见惯了各种思想的激烈对抗,浑不觉的康宁说除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