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笑道:“我也是昨天才‘放’出来的。左路军大败,跑回来的军官都要先接受知兵司的验察。你知道,出事的当晚我才到的左路军大营,后来的事情又一路都有佐证,几个人的笔录相互一对照,自然就没事了。”说着压低了声音,“冉将军就麻烦。他是左路军军务参赞,不少事情都是参与过谋划决策的,如今已经被拘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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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拘禁了。”
商成一怔,马上皱起眉头问道:“他不会有事吧?”虽然他觉得冉临德作为一个军务参赞并不是那么称职,但是他还是对这个人很有些好感。
文沐摇头说道:“不好说。他是单独拘禁的,我也没见过他,只听说他写的两份左路军战事检查都被行营驳斥了。”
商成巴咂一下干裂的嘴唇,朝放水罐的角落望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到正在找包坎讨要金镯子的石头身上,轻声说道:“石头说话莽撞,你可别朝心里去。回头我替你教训他。”
“怎么会?我又不是个小气人。再说那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文沐低垂着目光说道。说起当初在阿勒古河畔他私自丢下后队不管的事情,他的心头就涌起一股悔恨。他当时真不该那样做啊!虽然粮队没事,可他毕竟辜负了商成的信任,还罔顾了商成的军令,就为了去巴结……唉!直到现在,他都还能从赵石头钱老三他们的眼神里看到猜疑,从他们的言谈里感觉到疏远,就算是和他很谈得来的孙仲山,对他的态度也是恭谦多于亲近。就象眼下,他特地来给他们报喜,本来也有个趁机会弥合裂痕的心思,可这些人看见他,就宁可把满心的喜悦压在心底,也不愿意过来给商成贺喜,他们这样做其实也是告诉自己,他们不想和自己一起分享这桩喜事……他眯缝着眼睛盯着脚边的青草,想对商成说句诚恳致歉的话,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却总是张不开嘴,最后只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商成瞥他一眼,笑道:“还想着那事?”他慢慢揉着肩膀上有些发痒的伤口。“老实说,我多少也有点生气。你也是老兵,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你不可能不知道。当然你也有你的苦衷,当时那些军官的命令你也不能违抗,可你就不能变通一下?比如说派点人护送他们,让他们先跟上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是我疏忽了,让你负责后队的时候,也该给那些军官们说清楚,让他们不能乱了队伍的指挥号令。所以在这件事上,咱们俩都有错,论说起来,我的错在先,错误也更大。”
文沐心头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根本就接不上话,只能勉强在脸上挤出点苦涩的笑容。
“在西马直的时候,我也办过不少的错事,有些是不明白道理,有些是不了解情况,下马伊始就对着这呀那的指手划脚,叽里呱啦地下命令瞎指挥,下面做事的人也不敢和我争论辩解,就任凭我胡闹,结果事情没办好,还花了不少的冤枉钱。”商成象是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抿着嘴摇了摇头。“后来我就和他们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都知道的人,也没有什么都精通熟练的人,我要是做得不对,他们就该直截告诉我,要是我坚持错误的看法想法,他们就该拒绝执行我的吩咐。后来就好了,我吸取教训,再不乱说话,他们也知道驳斥反对我错误的观点,再后面的事情就越来越顺手。”他停下话,偏着脸看着文沐,真诚地说道,“所以以后你要是看见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就一定要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不要因为我的勋衔比你高,就把话埋在心里——你把实话告诉我,指正我的错误,才是我真正的朋友。”
文沐这才听出来,商成噼里啪啦一大篇话,最后这句才是要点——商成把所有的过错都揽过去了!
他的胸膛里蓦然涌动起一股热潮,鼻子一酸,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赶忙低下头,手里使劲地掐着几根草叶子,拼命遏制着自己激荡的情绪。
半天,他才恢复了平静,舒着气抬起头,对商成笑道:“看,我还说来给你报喜的。是这,我上午听到行营里的一点风声,你马上就要晋升了,去燕山左军第四旅任旅帅。”
商成楞住了。他刚刚睡得迷迷糊糊,是被帐篷里的喧闹声吵醒的,所以并不知道这条消息。
他立刻问文沐:“真的假的?昭远兄,你可不能拿这事和我乱开玩笑!”
“我又不是喜欢嚼舌头的婆娘,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文沐难得地说了一句不那么文雅的话。“只是消息,我还没看见正式的公文,不过消息应该是可靠的——我见过行营分发各有司的备选名单,你的名字列在第一位。咱们再见面,我就该称你一声‘商旅帅’了。”
文沐走了。
商成笑着接受了来自自己的朋友和战友们的提前祝贺,然后就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地铺上思考。这可是一旅的主官啊,他能感受到肩头上那份担子有多么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