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陆牧首来过,看您在思虑军务,就没进来。”说着蒋抟把几份人事档案放在桌案上。“端州知府久病不愈,上了呈文想请辞。公文还在牧府压着没送朝廷。陆牧的意思是,卫署先商量出一个接替端州的人选,然后再报吏部不迟。这是牧府拟的几个知府人选的档案,送过来让您先过一下目,过两天他再抽时间找您细谈。”
商成点下头,翻着几本卷宗先浏览了一下官员的名字,没抬头又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了午时。”蒋抟笑道,“督帅怕是还没吃晌午?刚才还看见伙房的老严提个食盒子出去。”
商成摸摸空落落的肚子,苦笑了一下。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他有时候想事情想得入神,就会忘记饭点,结果别人找他谈公务时,他经常端着个大海碗一边朝嘴里刨吃食一边和人说事情。起初还有人在背后笑话他一点没个提督的庄重尊肃模样,日子久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
“你去让老严把东西再热一下,我这就吃。”
蒋抟答应着要出门,又被商成叫住了。
“你再找个人去趟卫府,把张绍将军叫过来,就说我有点要紧军务,需要和他商量一下。”
蒋抟说:“张绍将军病了,这两天都没上衙。”
商成惊讶地问道:“病了?什么病?厉害不?怎么没人告诉我?”
“张将军去燕边视察军务,回来的路上中暑晕厥,从马背上跌下来了。跌得倒是不厉害,手脚都没伤着。是张将军说不用给您发快传驿报的,怕您在路上担心,反正最近风平浪静地也没什么事……”
“胡闹!”商成拧着眉头打断了蒋抟的话。张绍是他在军务上的副手,出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通知他?“张绍说不报,你就跟着不吭声?每天一趟的驿报,随便写张纸片也能告诉我吧?能费你多大的工夫?”看蒋抟赔着笑脸一不说话二不解释,知道他和张绍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叹着气说,“算了。……看过大夫没有?”
“看过咧。”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什么大毛病,多静养几天就成。”
商成这才松了口气。他本来想警告蒋抟两句下不为例,转念一想,蒋抟是个灵醒人,不用他来提醒,就缓下口气说:“那你记张药单子,这就上药铺去抓几付药给张将军送过去。陈皮、檀香、朱砂……这个一定要很小的量!还有冰片、肉桂、儿茶、丁香、木香……”他一口气报了十几个中草药名,蒋抟提笔记下,正要请问每样取用多少,又听商成说,“你先找几个好大夫,让他们参酌下这张方子,再根据张将军的病情订个剂量出来。另外,就照大夫商酌出来的单子作为标准,大量制作成米粒大的丸药供应军中。你再和张将军说一声,等下了衙我就过去看他。”
“督帅,您这药,这药丸……它是做什么?”
“仁丹,就是治中暑的。天气大了含几粒在嘴里,清热祛湿,还能预防中暑。不仅军中要用,平常老百姓更需要,没事家里放几包,省不少的事。”商成坐到桌案边,拿起陆寄送来的几份人事档案,抬头望见蒋抟还立在脚地里没动地方,就说:“还站着做什么?赶紧去办。随便让他们把晌午饭送来。”
蒋抟攥着那张纸,连咽了几口唾沫问道:“您还没交代让哪家供应这几味药材呢?还有这药……药丸,由谁来支应军中?”
这桩事商成倒是没想过。他是从张绍中暑一事才临时记起来仁丹的配方,其间的药材多了少了都不是太清楚,哪里还能想到这已经是桩大买卖了。看蒋抟一张黧黑的瘦脸紫了又白红了又黄,捏着纸片的手都有点哆嗦,就笑道:“既然被你撞上,那就便宜你了。”
虽然蒋抟知道只要自己一开口事情多半就会着落在自己身上,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砸得他头晕目眩,迷楞了半晌才艰难开口:“督帅……”
“行了行了,有什么话回家对自己媳妇说去。”商成急忙打断他,说,“现在,赶紧去伙房给我叫吃的!哦,对了,方子你得多找几个好大夫好好参酌一下,药材剂量什么的我说的可不算事……”
他话都没说完,蒋抟已经吃醉酒一般晃晃悠悠地出了门,就听外面的亲兵喊:“蒋大人当心脚下!”随即就是哎呀一声叫扑通两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