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个象和尚大哥那样的男人,这就是她所有烦恼的根源。更加要命的是,她中意的人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正是和尚大哥本人……
说不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到了出嫁年龄并且认真考虑这事的那个时间吧,和尚大哥的影子就一直在她面前晃动。这很正常,真正说起来,她懂事之后接触最多的男人除了她故去的父亲之外,就是和尚大哥了。虽然商成在柳家的时间只有半年,成亲之前就另立了门户,但是两家人的关系却一直非常好,亲密得简直就象是一家人一样。而且和尚大哥成亲之后对莲儿姐的呵护关心也是她亲眼所见。那时候她就在憧憬着自己将来也能找这样一个好丈夫。更别说莲儿姐遭难之后和尚大哥的悲痛和伤心。曾经有两次她看见和尚大哥一个人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哭,撕心裂肺的哭嚎让她觉得心头就象有人拿把刀子在割她的心一样,接连好几天都会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在悲痛过后,她有时就想,要是有一天自己的男人也象他那样思念自己的话,那自己来这世上走一趟也不枉了,就算熬再多的苦受再大的累也值了。
想到和尚大哥,她就无法克制地联想到莲儿姐。一想到那些传言,一想到自己听说过的可怕事情,她的心就紧紧地揪在一起。因为恐惧,也因为对突竭茨狗的憎恨,她拿着剪刀的手都忍不住颤栗起来。那些突竭茨狗的心太残了!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最可怜的就是和尚大哥。人们害怕他听说之后会被魔魇着,所以直到现在都没人敢去告诉他。甚至从来就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到莲儿姐。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石头大哥不敢,包坎大哥不敢,范全大哥和姬正大哥他们也不敢。大家都知道,可就是没有人敢去和他说。她也不敢……
莲儿姐走了,把大哥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这个世界上。每当看见大哥在思念中痛苦地煎熬,她的心中就充满了悲伤。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她默默地负担起照顾大哥的责任。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她也想清楚了。是的,假如她要嫁人的话,她只会嫁给和尚大哥!她没有告诉他真相的胆量,但是她有抚平他心头创伤的勇气!
可她的心事没人能看懂。
不!并不是没人能看懂,很多人都明白她心头在想什么。即便他们以前不知道,现在,在这么多门亲她一个都没答应之后,再不晓事的人也该清楚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可他们知道又有什么用?她的和尚大哥并不知晓她的心事呀!更教人伤心的是,她身边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找不到。这事只能由长辈去说道,可十七婶就不用说了,陆家的两位婶婶也有说不出口的心思,再说她们谁都不容易见到和尚大哥;即便见到,也没有论说这事的机会……
她难过地抹着眼泪。
她的四个贴身丫鬟也围在炕桌旁边。她们和她朝夕相处,都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可她们再怎么替她们的小姐抱不平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好一边说着四边不靠的宽慰话,一边把矛头对准十七婶。在她们的心眼里,这桩事都是十七婶的不对,就是因为她一门心思想把自己的俩闺女都许给大将军,所以才着急地要把小姐推出门!
几个丫鬟越说越不着边际,越说故事也就越离谱,最后月儿气得一股脑把炕桌上的针头线脑全都掀翻,大声嚷着教她们都别说了:
“你们都闭嘴!”
丫鬟们立刻就不说话了,心惊胆战地看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小姐,生怕她会责罚她们。虽然小姐向来待下人都很和善,可眼前在盛怒之下,就是让人把她们拖出去抽皮鞭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她们担惊受怕的时候,刚才找了个理由避开,好让十七婶和月儿有机会说私房话的盼儿小姐回来。
盼儿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孙仲山的妻子杨豆儿和她一块进的屋。
热毛巾、热茶、手炉、围毡……几个丫鬟一通忙碌。
把杨豆儿让到热炕上,月儿问道:“你几时来的?”
“才到哩。”杨豆儿笑着说。其实她早就到了,就在旁边的院子里和盼儿说话。她假装没看见月儿脸上的泪痕,也没去望脚地里还没收拾干净的丝线,又说,“久了没来,怕你们把我忘了。”
月儿说:“是你把我们忘了才是真的。你家在城外买那么大个庄子,又买了十几晌地,怎么,这时候不在家里算今年的亏空了?”
一句话把大家说得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