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临时指派给他的副手小声地提醒他:“孙帅,前面敌情不明,我们应该就地驻守才是。刚才那个哨探说敌人来势凶猛,兵马又多,稳妥起见咱们还是该退回黑水河右岸,一面设营筑垒准备坚守,一面向大将军求援……”话没说完就被孙中山一口打断:
“不行!黑水渡口上下有三四处浅滩可以过马,咱们这点人铺不了那么开,也顾不上那么多地,守是必然守不住。黑水到鹿河渡口只有二十里,全是一漫的大草坪,突竭茨人又全是骑兵,这点路程须臾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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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须臾就到,即便不能陷中军大营,打乱了建制干扰了部署,你和我都得掉脑袋……”
副手咧了咧嘴,顿了下说道:“脑袋掉了话也得说——咱们三个营只有一千二百人,左营还不知道能剩几个,即便两下合到一起,也不能和敌人野战。想守就只能依托地形地势——你说这茫茫大草滩上怎么守?”
孙仲山左右环顾一遍,放眼望去,方圆左近几十里,除了青黄驳杂的草滩还是掉头发瘌痢头一样的枯草滩,别说是能依仗的山峦峰岗,就是大一点草甸草坡也望不见。远远近近几棵冒嫩芽打青的杂木孤零零地立在天地间,细得和针尖差不多少的梢头撑着天上几片懒云,还比不得人腿粗壮的树干接着漫地的黄草,风一过就摇摇晃晃偏偏斜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苍凉悲怆……他默默地慨叹一声,收回目光。他也不是没想过退守黑水,可问题是他接到的军令里没有“退守”这么一说!
副手大约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说着说着自己就没了声气。
想到局面扑簌迷离战事险恶无状,两个人端坐在马上都是默然不语。过了一刻,副手忍不住又说:“不能退,也得想办法要点援军,不然还不如退回黑水右岸!虽然咱们的脑袋保不住,至少这么多弟兄不用白白送死!”
孙仲山想了想,说:“好!”眼下也只能这样办了,多点兵力心中也多点胆气,就算打不过,至少也能和敌人周旋,不让敌人抄了大军的后路……派去求援的小校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他没有带回来什么援军,商成也没解释为什么不派援军,就让小校给孙仲山捎来一句话:“孙复在搞他娘的什么东西?敌情都没摸清楚就跑来要援军,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将军不得了啊?不敢打就直说!一个半时辰才走出三十里,他被婆娘的裙带子绊住脚了?”
孙仲山登时就被这话羞臊得满脸通红。商成的末一句话是有所指的。他的正妻一直没生养,纳的两个小妾却在年前年后接连有了喜,他也高兴得有点飘飘然。上一趟回燕州参加军事会议,中间抽空去拜见商成,商成曾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警告过他,千万不要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别让婆娘的裙带给缠住了”……再向前行军不到三十里,虽然没有遭逢突竭茨人,可左营的溃兵却陆陆续续遇见好几拨,小的有十几骑,大的有两三百人,大都带着红伤箭创,人人都是疲惫不堪。等到离左营指挥所约莫有三十里左右,前哨已经零零星星地和小股敌人交上了手,孙仲山便觉得不能再向前走了。
他下令道:“各营哨下马就地休息吃干粮喝水。不许点火。不许喧哗。有伤的赶紧上药。”
副手布置了警戒回来,说道:“我问了几个溃兵,都说段修死了……”
昏蒙蒙的暮色中,孙仲山的脸颊抽搐了一下,默了半晌才说:“找人带路,想办法把他的尸首找到。”
副手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孙仲山又说:“派几队人出去,把左营的弟兄都接应过来。还有,让各部立刻清点人数,检查马匹器械,半柱香以后报给我。把各营的营校尉都叫来,咱们议一议下一步怎么办。——左营的人也要来。”
副手点头答应一声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