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哦!”商成笑着骂道,“你们一家人一户人地各自跑去探索新航路,那得填进去多少人命?关键是这里面有多少是重复填埋进去的?就象你们家在开辟南天竺的航路,别家海商难道没打过南天竺的主意?说不定他们比你们走得还要早,也比你们走得更远,结果呢?你们是损失了六七条船才到的南天竺,别人肯定也不会比你们少多少。一家是六条大船,两家就是十二条。造新船,是按六贯一石算的吧?就算是两千石的海船,一艘也是上万贯的造价了,六条船就是六万贯。还有弄船的水手和装载的货物呢?只怕再加上六万贯都不够!尤其是水手!他们的抚恤金就不提了,光是培养这些人,需要你们花费多少时间和心血?你想想,要是把这些钱付给那些手里有新航线的人家,从他们手里买下新航线,难道不是更好么?”
方斫只顾张着嘴,根本就说不上话。他父亲为了探出到南天竺的航线,前后花了近二十年光阴,出去之后再没回来的五千石大船就有三艘,八千石一艘,船上的载货不算,仅这四条大船就是二十多万缗。更让方家揪心的是,仅为这条航路,前后丢在海上的人命就有七百出头,几乎全是经验老到的熟练水手;方斫的两个哥哥,还有他的二叔,也都是为了这条航路而死在海上。死在海上的人,尸首当然不可能再运回来,所以明州老家那边只有他们的衣冠冢……一想到那一片都是衣冠冢的坟茔,他的脸色便有点黯淡。唉,要是早想到拿钱买航路的道理就好了。
他为商成的建议而兴奋了一会,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他说:“您的主意好是好,就怕那些有海舆图的人家藏私啊。毕竟人心隔着肚皮,要是有人拿了舆图出去再发卖的话,原来的主家也不好说什么。这种事,放在官上也不好议……”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商成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方斫的心思敏捷,念头一转立刻就知道自己想岔了。他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大声说道:“专利钱!”但他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似乎有点不对。和白酒这样独家技艺的买卖营生不同,航路是自然而然就有的,要是有人申请了专利钱,那么别人再误打误撞之中寻到同样的航路,都还需要缴这个专利钱的话,似乎是有点冤枉了。
商成倒不是很在意这个事情。不能用专利来保护新航路探索者的利益,也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来鼓励开辟新航路。比如朝廷允诺,保证探索者在若干期限内拥有新市场的专属利益,或者拥有某项货物的专许经营权利,或者探索者用航线向朝廷换一笔钱粮,然后再由朝廷来指定这条航路上的商贾……总而言之,办法总会比问题更多,只要肯动脑子花心思,就一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吃罢晌午,方斫就向商成告辞。
他还要去拜望袁澜。
商成也没过多地挽留他,只是在送别的时候对他说,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请他续写一下《大越真腊南天竺记》。
方斫自然是答应了。就算商成不提,他回去之后也会开始写这篇文章的。他有种感觉,也许这本《五国记》会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们方家,也必定会让更多的人记住他们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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