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酒对于秦国的老百姓乃至于军功小贵族来说,有点太过奢侈了,商鞅之法已经推行近百年了,在关中,平民从出生到死去,或许都不知道酒为何物……
明月若有所思:“公孙先生,秦国新夺取的河东、南郡、南阳等郡,也如关中一样对酒课以重税?”
公孙龙道:“秦国讲究利出一孔,令出于一,各郡县与咸阳关中推行一样的律法,没有哪里能例外。”
明月心有所动,关中和咸阳,被函谷关紧紧保护在内,俨然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油泼不进,刀砍不破。
可那些秦国新征服的地区则不同,它们与邻国接壤,那里的百姓曾经是魏人、韩人、楚人,他们中的富人贵人,过惯了散漫的生活,在秦国统治的沉闷环境里,虽不至于造反逃走,但肯定安分不下来……
公孙龙将他知道的事全盘托出后,又审视地问道:“长安君问及秦国,想做什么?”
明月掩饰道:“我身在临淄,只是区区一质子,能做什么?只是对秦国好奇。这秦国的不少政策,真是和赵、齐,乃至于山东六国截然相反。”
他起身道:“六国商贾横行,秦则禁绝商贾;六国有九流十家,秦则焚尽诗书。虽有些弊端,却能让秦由弱变强,商鞅真是一位大才,秦国几代国君能一如既往将鞅法推行,其毅力决心,也让人叹服。”
公孙龙也附和道:“不错,秦,真可敬可惧也!”
只可惜,秦国,这个螺丝拧得太紧的战争机器,在扫除一切对手后,注定要走向迅速崩溃的命运,其兴也勃,其亡也忽。从未松弛的秦法,别说六国遗民受不了,连期盼着一统后能过上好日子的秦人,也会对其绝望,汉初时,关中百万秦人乐于汉朝的宽松统治,无人思秦,更没人有复秦的念头。
再卑微的黔首,再渺小的庶民,也有自己的人***望,它们就像是做弓的木材,被压抑得再弯,一旦名为峻法的弦崩太紧断了,也必然反弹,其力道之足,足以让持弓者头破血流。
赵括却生气地说道:“公子、先生,赵国如今尚与秦敌对,勿要涨敌人威风啊!”
”括子所言甚是,汝之余勇,可否贾于吾等?“公孙龙捋了捋胡子,舒祺眨了眨眼,随后,众人都大笑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长安君的心里已闪过一个念头,这是他来到战国后,头一次在“如何应对强秦”这个难题上,想出了一个办法。
但是否可行,还得细细琢磨规划。明月自嘲地想,现在质子府里做出的烧酒,还不够府里人喝一天呢,若想让那个念头付诸实践,首先他需要大量的资金钱帛,其次必须让酒工继续完善工艺,达到批量生产。
最后,他还要得到一个稳定的根据地,以及足够的人手……
“我虽为封君,但却是只享受食税,却不能干涉当地行政的虚封,我需要的是实封……”
他暗想道:“如同马服君紫山乡那样能自己做主的实封,等为质结束返回赵国,我势必要得到!”
……
用了飨食,又聊了一会逻辑思维,同长安君交流了一下“对立统一定律”和“否定之否定规律”后,公孙龙便要辞别回稷下住所去了,每次跟长安君聊聊上半天,就够他思考好几日,信息量实在太大。
直到这时候,有个弟子忍不住过来提醒他,公孙龙才一摸袖子,笑道:“忙于闲谈,却忘了今日来此的正事,长安君先前不是问我,学宫祭酒荀子何时归来么?他回来了,就在前日!”
这倒是惊喜,明月道:“荀子乃是赵人,声名远播,我理应去拜会他一番。”
公孙龙道:“正巧,荀子刚回到稷下,便写了一篇文章,传示其弟子,又张贴于学宫之内,让众生观看。见者无不击节赞叹,我也读了三遍,虽然在学问与他难有共识,却也由衷佩服其学识,今日便抄了一份,来送予公子。”
说着,公孙龙让弟子拿出了一张白布,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蝇头篆字。
明月带着一丝好奇,接过来展开一看,一篇来自高中时代,让他记忆犹新的课文映入眼帘。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
读到这里,他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果然是《劝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