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去,你就自己去吧。”
最后,楚素阳这么说。
楚佩阳嚯地站起来,怒道:“楚素阳,我知道你生气母亲打你,可她到底是我们的母亲,你要记多久?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原谅她?”
“母亲?不要说错了,我没有母亲,那是你的母亲。”
“你……”
“其实真的算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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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她可能连你的母亲也不是。我跟你被她生下来,一开始就是错的。妹妹你心里应该清楚得很,不管是你也好,我也好,不过都是她攥取父亲心意的手段。只可惜她失败了,仅此而已。她那么厌恶我,不过是因为我的存在让她羞耻罢了,她怕因为我让父亲嫌弃她。我不觉得她像是一个母亲,她从未对我做过什么,我也无需自作多情趣味她做什么。所以妹妹,你想要为她做什么,是你的事,我无权置喙。但我要不要为她做什么,也是我的事,你同样无权置喙。”
“可她十月怀胎生了你。”
“所以她理直气壮地将我打到半死也是应该。”楚素阳笑了笑:“妹妹没有挨过打,可能不知道,身体的记忆,比心和脑子要深刻一些。就算我想原谅,我的身体也原谅不了,毕竟我一看到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事,而这些,不是我原谅不原谅能够改变的。所以说,妹妹,要是为了这件事的话,我还是劝你,不要浪费时间,我不会答应跟你一起去求情,而他们不会放她出来的。”
“不试怎么知道!”楚佩阳焦急地转来转去,绞尽脑汁说服楚素阳:“以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母亲知道你现在的成就,不知道有多高兴。她不会再打你了,我保证,真的,你要相信我,有我在,以前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以前的事情当然不会再发生了。”楚素阳说:“现在我已经长大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打我。不过我要告诉你,妹妹你死了那条心把,他们不会放她出来的,除非舅舅登基为帝,但这不可能了。皇上老了,没有能力替舅舅翻案,舅舅翻身无望……不,如果舅舅当真有可能东山再起,那么她可能死得更快,妹妹,现在的状态,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我知道你不想帮她。”楚佩阳说:“但你真的就准备这么看着她去死么?”
她说的话,她正是隐隐明白了,才会这么着急呀!
要是她们能尽快把母亲救出来,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她要是一直这么被关着,新太子的确立之日,就是母亲的身死之时。楚佩阳不知道自己能靠谁,楚素阳的态度实在是让她伤心。
而楚素阳,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话。她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就那么静静地发起呆来。
楚佩阳等待良久,终究没见她有说话的意思,最后红了眼睛,转身离开了。
没关系,楚素阳自己不愿意开口,她替她开口。
楚阳娿跟爹爹摘光了所有的橘子,回去之后又分装,准备第二天拜年时,好带去送礼。
忙完了这些,楚阳娿才去洗澡换衣重新打扮准备去吃年夜饭。
今天的年夜饭,跟往年一样设在清规园,楚阳娿被打扮的一身是红,爹爹楚域也穿上了红底金边的喜庆衣服。他们到了清规园一看,不出意外的,大家差不多都是这个红彤彤的打扮。
于是,当所有人到齐之后,月氏和楚素阳两个人就最为显眼。月氏因为是寡妇,在衣着上比较注意,就算是过年可以穿的喜庆一些,却也比其他人要显得素净。楚素阳是因为蒙着面纱,要是弄得一身红,会像个新娘子,所以她从来不穿红色。
老爷子还没出来,大家只好等着,楚燕阳跟楚重阳还有钱昔灵三个扎着堆,也不晓得在说什么。
王心怡跟楚琴阳站在一起,脸上却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楚琴阳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王氏就在她不远处,她的动作,好像在随时准备逃跑。
楚未阳站在角落里,身子颤巍巍一脸惨白,好像马上要晕倒。楚阳娿想过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却被楚域一把抱了起来。
“父亲来了,都进去吧。”
楚阳娿这才发现,老爷子穿着玄色仙鹤绣袍,被扶着走了出来。
“父亲。”
“父亲。”
“祖父。”
“祖父。”
大家一一上前行礼,老爷子摆摆手:“今天大年三十,阖家团圆,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等老爷子现行上座,其他人才陆续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老爷子跟楚垣,楚圻,楚域四人一桌。女人们和小孩子们分坐一桌。
那边人口简单,父子四人一落座就说起话来。楚阳娿跟王氏等人坐在一桌,右手边是三太太月氏,左手边是头垂得快到桌子底下去了的楚琴阳。
楚琴阳不说话,月氏到热情,一上桌就笑呵呵地一会跟王氏说话,一会拉着楚阳娿问东问西。饭菜上了桌,大家正热闹,却被突如其来的哭泣声打断了。
楚阳娿一看,这咬着嘴唇呜呜哭泣的不是别人,正是楚佩阳。
这大过年的,人人都满脸喜庆,结果她一个人坐在年夜饭餐桌上哭起来,所有人都冷了脸。
王氏把茶杯一放,问:“佩姐儿,你这是怎么了?这大好的日子,你哭什么?”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楚佩阳哭得更加厉害了。
隔壁桌显然也听见动静,连老爷子都看了过来。
王氏黑脸,她忙了一天,好不容易把年夜饭摆上来,这个楚佩阳,早不哭玩不哭,偏偏坐上桌子就开始哭,今天是想拆她的台还是怎么的?
本就一肚子委屈闷气的她,这时候看到楚佩阳哭丧的脸,很想一巴掌拍过去。好在她到底知道控制自己的脾气。深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最温和的口气,问:“你到底怎么了?佩阳,可是哪里不舒服?”
楚佩阳不说话,只是摇头继续哭。
楚阳娿看了看楚佩阳,一下子就猜出她想干什么了。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父亲一眼,楚域发现女儿在看她,理解错误,以为楚佩阳哭哭啼啼,扰了女儿吃饭。于是黑着脸说:“来人,送楚佩阳回去,顺便叫大夫来给她瞧瞧社么毛病。”
大过年的请大夫,还真是让人不知道什么好。
楚佩阳们以为大家会追问她为什么哭,想着再被追问一遍,她便可以可怜万分地跟老爷子说出自己看到大家团团圆圆,唯独少了母亲一个的凄惨事实。
谁知被楚域一声令,琼嬷嬷就准备上来拉人了。
她赶紧一个健步,冲到老爷子跟前跪下,哭求道:“祖父,是孙女错了,孙女看到大家阖家团圆,心里高兴,又想到母亲一个人困居流溪阁,这才……这才一事情不自禁伤心落泪。”
楚佩阳这是又想给萧氏说情了,大家都等着看老爷子怎么发落。
可楚山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过了很久,他才看着脚边哭泣不止的女孩,说:“你既伤心,自去陪她便是,如此孝女,我楚家也算教养有方。”
没知道老爷子沉默半晌,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楚佩阳心中一惊,慌乱地抬起头,看进老爷子的眼睛,发现那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眸中,竟然冰冷一片。
她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明白了楚素阳的意思。在这个家里,她和她的母亲,根本就没有一点地位,甚至,他们深深忌讳着她。
这个了悟让楚佩阳心中害怕,但越害怕,她才越希望母亲能够早日被放出来。
楚佩阳一咬牙,保住老爷子的腿,求道:“祖父,我知道母亲做错了事,可她已经知错了,这几年在流溪阁思过,已经改了之前的脾气。她现在很后悔,日日念经诵佛,求祖父看在她知错就改的份儿上,饶了她吧。”
“无理取闹!”
楚山栎生气了,丫鬟赶紧把楚佩阳从老爷子脚下拉扯出来。
“爹爹,爹爹,求您了。”见老爷子要走,楚佩阳马上换了人选,猛地往楚域跟前扑,一边哭着说:“爹爹,我娘她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爹爹,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可是她再有错,也是我们的母亲,是安国府四房主母,是您的妻子呀爹爹。如今十二姐姐贤名在外,十三才名远播,她们没有嫡母教导,终究会被人背后中伤。爹爹,就算不原谅母亲,看在十二姐姐与十三姐姐的面子上,也求您……”
“拉下去,让她去流溪阁去萧氏作伴吧。”
最后,楚域面无表情地做了决定。
楚佩阳突然就哑了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死死地瞪着楚域,好像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非同一般的东西。
然而男人依旧那样冷淡,只不咸不淡地加了一句:“这么孝顺,若不成全,岂不可惜?”
琼嬷嬷得令,楚素阳就这么被拉了出去。
厅堂里一片死寂,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就连楚重阳想要加几句话掺和掺和,也被牟氏一把捂住了嘴。
好好的年夜饭,被楚佩阳给毁了。老爷子一甩手,回书房生气去了。
楚域也站起来,过来抱着楚阳娿往外走,一边还说:“走,爹爹带你放爆竹去。”
大家这才解了禁,开始说话了。
楚垣和楚圻也分别离开,王氏也没什么好心情。但她是当家主母,不能按自己的性子来,只得扯着笑脸,跟大家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咱们赶紧吃,吃完也去放爆竹。”
爆竹声声辞旧岁,过了年,楚阳娿定亲的日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