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祖宅在文山,京城府邸,并不常住。
这次云起进了京城,娶了安国府嫡女,又准备科考,显然是要在京中驻扎的意思。
大房闻风而动,趁着他结亲的机会,立刻也跟了过来。原本京中宅子,只是他个人居住,但现在大房二房都来了人,他也不好说什么。
京城此处达官贵人遍地都是,京中贵女,也是各有圈子。此处会集全国文人才俊,也是潮流最先锋处。
大何氏在京中待一段日子,还是要回文山的。但她媳妇小许氏管着家,掌握着一家上下的花用。要说能当家了,小许氏是求之不得,可要知道,就算她在京中管了家,大何氏也是不准备给她调份例的。然而按照文山原先的份例,在京城花费起来,可谓是如泥入水,连个水花都漂不起来。须知云家各房都有份例,但是文山的花费,跟京城却是天差地别。
小许氏纠结了许久,原也舍不得放开管家权,然而支撑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自己实在是受不住了。
因云起成亲,迎娶安国府嫡小姐,老爷子给的预算可超过了前头所有的兄弟。
也是这一回,让大何氏开了眼界,突然也跟着京中贵人那般讲究起来。
云家也是高门大族,各个方面,实际上并不比旁的家族差。
可要晓得,云家祖宅在文山,文山附近几个省份,只有云家一个大族。加上文山离京城较远,追赶起流行来,总要迟那么一些,哪里比得上贵人扎堆的天子脚下。
再加上,云家总是跟同样的家族联姻,使得长辈在她们的婚事上,都不太看重。
何家跟许家,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家族,也从来都是依附着云家的。女儿出嫁,给起嫁妆,也不是说故意吝啬,而是能拿出来的也有限。
再一个,明知亲家不会亏待女儿,这嫁妆多寡,也就不那么讲究了。因为嫁来嫁去,都是自家人,没得攀比。
就好比大何氏,早年跟老大云培东成亲时,因婆婆正是自己的亲姑姑,所以这嫁妆,根本就只带了两个箱子。
夫家不在乎媳妇嫁妆多少,婆家也不怕女儿嫁妆少了会受委屈,于是一来二去,就更不在意了。
这一不在意,就使得云家的媳妇的嫁妆越来越少。嫁妆少云家并不看轻,但是,她自己在夫家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云家各个如此,小许氏的嫁妆相比起其他妯娌还算多的,可拿到京城,那就少得可怜。
当看到楚阳娿进门,这么近的距离,硬是抬了五天五夜的嫁妆时,大何氏大许氏婆媳几人,简直眼红了眼。
小许氏原本想要抓着管家权,可在用自己的私房补贴了一个月之后,也心虚气短了。
这才火急火燎地找楚阳娿,想要她接过这个烫手的山芋。
并不是小许氏不够聪明,而是小许氏嫁入云家许多年,对婆婆以及娘家的性子太过了解。
她知道,一担自己管了家,而婆婆回了文山,那么她将不得不另外分出一队人马来,每天专门往文山运东西。而娘家母亲甚至嫁入何家的姐妹,也会寄信来要见世面,并且她们不会给她一两银子钱。
倒不是她们脸皮厚,而是因为三家太过亲近,算来算去都是自己家人,根本扯不清。加上云家的规矩,管家的人,手里直接捏着账房和库房的钥匙。然而她在京城管家却不同,云家在京城的产业有限,大部分花用,还得从文山份例来。可是那边管着家的大何氏,是不会那么大方的。
楚阳娿明白了其中缘由,倒不在乎补贴那么几个银子,她只是有些好奇:“那如果我管了家,你说你大伯娘她们,会不会回了文山之后,也日日写信来跟我要吃的用的好玩的?”
“大约会跟大哥大嫂提。”
然后小许氏就会跑来给她哭穷。
不过花钱而已,楚阳娿白起指头算了算,怎么都是接过管家权比较划得来呀,不明白为什么云起不让她管家。
这段日子,楚阳娿虽然在屋子里头装病,可府里上下的情况,她多少还是摸清了个大概。
现在云府居住的,是很多年的老宅,宅子不够大,老爷子的意思,准备等过来今年,就要准备扩建。
而现在,云府内的情况是,有一部分云起的人,一部分老爷子的人,一部分大房二房安来的人。还有一些看不出来,楚阳娿猜,可能是老太太仆氏的人。加上楚阳娿自己带来的,还真是五花八门。
她现在初来乍到,又有老爷子镇着,不好有什么太大的举动,但要是自己当了家,把这些人弄得规规矩矩,就容易的很了。
就算会补贴一些银子,但跟得到一个相对单纯的生活环境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云起当然明白楚阳娿的想法。
他叹口气,告诉她说:“云家的情况,想来你也知道,按照族中打算,是要让我继承家业,成为家主,可是大伯跟大哥那边,难免心中不服。”
嫡长子继承家业,这是多年来的规矩。对于大房来说,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一夕之间,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心里会怎么想,简直不言而喻。
可是,族中长辈,在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应该早就想到这一点才对。
“大房心中不服,的确在所难免,但是族中既然做下这个决定,就更应该帮你立威才对呀。”
云起摇头轻笑:“老爷子并不这么想。”
一时之间,楚阳娿真的想问一句:你真的确定老爷子准备让你当家主?
不过她是媳妇,还是孙媳妇,跟云起才成亲没几天,这话怎么也不该让她说出口。
楚阳娿把话咽了回去,暗道云家族老决定让云起当家主,但又让他事事隐忍避让大房,严禁他在家中树立威望,这哪里是在培养家主,这分明是想要造个傀儡嘛!
楚阳娿觉得她跟云起的处境有些危险。
可是,云起不可能不明白这些,那么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楚阳娿盯了他看了一会,发现男人根本就没有说心里话的意思。她想他现在还信不过自己也情有可原,心中虽有失望,去不准备继续纠缠。
于是她说:“那如果大嫂再来问我,我就说我初来乍到,没管过事,回绝她就是了。”
云点头:“管家虽有好处,但到底辛苦,你还小,过的轻松些比较好。”
云起既然不让她多管闲事,那她不管就是了。
第二天,楚阳娿正准备吧明月阁的所有下人叫到跟前来问话,小许氏又来找她了。楚阳娿只好先应付她,委婉地表达了自己还没学过管家的意思。
小许氏到不显得失望,她反而笑了笑说:“原就是我的不对,管家做主呢,本该是我的差事。我这是一时惫懒,才打上了弟妹的主意,哎!还望你不要生我的气才好。”
“哪里,嫂子才是一片好心,知道我不会管家,想让我练练手呢,只是我到底胆小,不敢坐大。”
“什么叫不敢,你可是堂堂安国府的嫡小姐,往后再在我面前这话,我便当你是笑话我了。”
楚阳娿:“……”
“好了,我那儿还有事了,先回去了,弟妹你先忙着。”
“大嫂慢走。”
楚阳娿送走了小许氏,又才摆起了桌案,将明月阁伺候的人全部集合起来,一一登记造册。
这些被挑选来的,个个都是人精,在没有摸清楚阳娿的底线之前,都听话得很,自己的情况,都交代得大方。
楚阳娿当然不会轻信,反正之后会去调查,查清有人作假,直接处置就行。她不管家,但管管明月阁总是不差的。
登记完佣人之后,楚阳娿又开始查账本,小一圈的账本查下来,发现自己这边的人数,跟月例发放的人数对不上号。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原先明月阁的管事姓丁,被楚阳娿叫过来一问,才知道好几个丫头被调到其他院子里伺候去了。
“这事儿你们七少爷知道不知道?”
“七少爷不管后宅的事儿,并不清楚。”
楚阳娿想了想,暗中把名字记下来。
既然是明月阁的丫鬟,那卖身契必然在云起手里。这还好了,天然的钉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派上用场。
“你下去吧。”
“是。”
丁管事临走前,又偷偷瞧了楚阳娿一眼,这位新进门的夫人瞧着灵秀温婉,气势娿足得很。光她身后那十二个大丫鬟并三十六个小丫鬟往那一站,都让人忍不住掂量掂量。
这可是安国府的嫡千金,不是何家跟许家出来的姑娘。
可是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有心提拔七少爷,为何在族中处处打压,若是无心,为何要为他娶下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夫人,可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种事,想来七爷心中有数,用不着他操心。
丁管事摇摇头走了。
楚阳娿带着四名丫鬟对账本,对了一天也没对完。
第二天准备继续,管事突然来告诉她,说家里来了客人,大太太那边有请。
“是什么人来拜访?”出样问。
丁管事支支吾吾,好半晌才说:“是……许家那位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