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谷再往北十里,便是黄河的渡口,我分出一队百人的兵马,从另一条路绕道黄河,吩咐他们但凡见到舟船便截住,将渡口封堵。而后,与吕稷一道往山谷而去。
果然,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山谷中已经厮杀了起来。
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从山坡上推下落石,将司马敛的人马砸伤砸死一片,而后,从山坡上冲下来,混战在一处。
此战,济北王和大长公主的人马显然占了上风。
司马敛的马车被石块击中,翻到在地,司马敛也受了伤,被济北王亲手斩下了头颅。
而后吕稷领着明光道的兵马杀到,济北王不敌,领着残兵节节败退,最终不肯投降,在王世子的尸首旁边自刎而死。
杀戮平息之后,吕稷走过去,看着济北王圆瞪的双眼,伸手将抹了抹,将它阖上。
山谷中一片狼藉,除了司马敛那架残破的战车,还有另一辆马车,完好无损地停在路边。我看了看,那正是大长公主所乘。里面空荡荡的,一身贵妇的衣袍散落在里面。
军士将几个还几个还活着的大长公主侍卫押到我面前,我看着他们,问道:“大长公主何在?”
没有人答话。
旁边的军士正要发作,我将他们止住。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我转身点了二十余人,让他们上马,随我去找大长公主。
吕稷讶然:“女君知晓她在何处?”
我望了望天色,道:“她刚逃走不久,身边侍卫亦所剩无几,能去的地方不多。”说罢,策马穿过山谷,继续往前而去。
黄河渡口前,我先前派出的那队人马早已经赶到,告诉我,渡口的船只本寥寥无几,所有的渡船都已经扣下,也仔细询问过,尚无人在此乘舟。
我颔首。
此处是大长公主唯一的退路,她既然不曾在此地现身,那么大约是因为察觉了不对,只好暂且藏起来,以等待时机。
而这藏身之处,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没多久,我派出去的探马回报,在一处大路上发现了些痕迹。
我随即跟着去看。
这边不久前下过一场小雨,路上泥土湿润,能看得出来有些新的马蹄印,才落下不久,大约只有五六匹。荥阳附近村落中的民人大多已经逃难去了,此时出现的,恐怕并非寻常之辈。
我策马,顺着这些蹄印,拐进一条小道之中,没多久,望见远处出现了一座佛寺。
这佛寺,我认得,它名唤文孝寺,在本地颇有名,大长公主每年都会往这寺中捐香油。
才到山门前,一个僧人匆匆走出来,见到我,打了一声佛号。
“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小僧有失远迎。”他双手合十,神色谦恭道,“敝寺一向香火贫瘠,恐招待不周,看在佛祖面上,还请诸位手下留情。”
我看着他,笑了笑,道:“住持不认得我了?”
僧人看着我,露出讶色,小心翼翼地赔笑:“小僧记性着实不好,未知施主名讳?”
我望向他身后的山门,高声道:“我名云霓生,从前来过许多次。住持这寺院,我已派人封住各门,里面若有贵客,还请出来一见。”
僧人神色微变,忙道:“施主哪里话,小僧这寺院中一向清净,近来时局动乱,几个比丘出门化缘未归,何来贵客?”
我说:“如此,只好得罪主持了。”
说罢,我便要领人入内。
那僧人忙上前阻拦,被军士制住,架到一旁。
“你要找的贵客,可就是我?”这时,一个声音从山门里传出来。
我抬头望去,却见是桓瓖。
他看着我,疲惫的脸上,面无表情。
到底是出来了。
我微笑:“公子,别来无恙。”
桓瓖没有接我的客套,道:“你是来捉我的?”
我说:“我捉公子做甚,还请公子让开。”
“云霓生。”桓瓖怒道,“桓氏如今也算与你有亲,你总与桓氏作对不说,当下还要赶尽杀绝么?”
“公子莫搞错了。”我不紧不慢,冷冷道,“赶尽杀绝的一向是桓氏,不是我。世间因果轮回,若无桓氏所作所为,公子如今又怎会在此处与我见面?文孝寺乃菩提六根清净之地,还望公子莫胡乱诳语才是。”
桓瓖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瞪起眼睛,正要再说话,却听另外一个声音从寺中传来。
“子泉,罢了。”
我看去,大长公主男装束发,穿着一身士卒的衣裳,踏着石阶走了出来。
不得不说,即便是这般山穷水尽之时,她仍从容不迫,即便穿成这般模样也全然不见一丝落魄。
“霓生,”她看着我,露出淡笑,缓缓道,“我就知道,你到底还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