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雨的地方,不觉便有了许多共同语言。
“好了,别说了,等到你手好了再干活吧,不然我就告诉殿下,不留你了。”冯顺比薇儿略大几个月,就已经自居是人家哥哥了,把什么活计,都揽过来,揽到自己身上。
薇儿这才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看来,暂时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这张脸皮,还是很好使的嘛。
薇儿这么想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蛋。
看着冯顺辛辛苦苦抬水的模样,薇儿的心里开始算计了起来,这个人虽然看着成天闲着无事,却不住在仆人该住的地方,而是与摄政王风苓乐的儿子南宫雨住在一起,两个人时常还一起玩耍,这就证明,这个人在南宫玄与风苓乐的眼里,至少是可以信任的,说不定还有什么其他的才能。
若是能得到这个人的欢心,或者是得到这个人的认可,就能让其他人放下心防,此人涉世不深,且对这张脸皮很有好感。薇儿勾起了一个可怖的笑容,这样的空隙,怎么能不利用呢?
薇儿跟了过去,拿出带着香味的手帕,给冯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张俏丽的小脸,离冯顺的脸,就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
冯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虽然天资异秉十分聪明,却是极少与女孩子接触过,这么一接触,脸登时就变得滚烫。
带着香味的手帕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拂过,带着冬日里不曾有过的花香和少女的体香,冯顺不禁有些呆了:“薇儿妹妹……谢谢,谢谢你啊。”
薇儿亦是娇俏一笑,低下了头,心中却是暗道:“哼,心动了吧小子,我怎么会拿不下你个毛头小子呢?”
却不料冯顺对着薇儿笑了笑:“你真好,自从我爹娘死了,除了王爷和殿下,就没人对我这么好了。”
薇儿却是呆了呆,这句话,她也曾经对着自己的哥哥说过。
她其实是有自己的名字的,叫临星。
她也有自己的姓,她姓蒋,且她原本,是没有哥哥的。
蒋临星的大名来自于其生母的出处,只是这出处说起来并不光彩,不过是风月厮混的产物,于是顺着良辰美景,漫天星河,一人对另一人无限的憧憬等待中,蒋临星尚未出世就有了个极美的名儿。
然而这世上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的多,有结局的却不多。蒋母是个龙炎京城的末等娼妓,却不是什么花魁头牌,也貌不惊人,由人寄卖,没来处,也寻不到自己的未来,字识不得几个,故事却听得不少,手里能弹得几首曲子,年方二八,也不懂人情世故,偏偏对孤苦的书生动了心。
书生自忖读了圣贤书,不屑与烟花女子为伍。
终究是个凡人,在风情与圣贤之间挣扎几回,一头扎进无边的风情里去,女子遂了愿,以为日子能像书里一般过,私下里接客时,也开始藏私。抱着小小的木匣子期盼着能有一天离开,过故事里的日子。
书生在风情里度了几度,真心挥霍尽了,想起圣贤的好来,卖字卖诗开始筹集赶考的路费。略略几提,木匣便易了主,蒋母眼珠望穿泪珠哭尽,也就换来一句轻飘飘的承诺。
临走的前夜里,江边有棵长歪了的柳树,柳条斜斜的拖进江里去,蒋母肿着眼睛,将手里绞了几绞,包着最后一点碎银的荷包塞给了书生。
“给我的孩儿起个名吧。”
书生看了眼满是碎星的江水,留下两个字:临星。
江水携着碎了的星光,携着荡漾的夕阳,携着冬日的朔风,夏日的炎阳,一去不回头。
蒋临星未满三岁,尚且懵懂,其母一段白绸成了柳下孤魂。
人尽可夫的一群女人,抚养着这个女孩长大,似乎没人再记得她的名字,除了那一日,那个男孩拉着她的手,逃出了这个女人身体构建的大染缸。
“你以后就叫我哥哥吧,我没有名字,你有名字吗?”
“我叫蒋临星,我真的可以叫你哥哥吗?”
“听话,你叫我哥哥,我就带你去买糖人吃。”
除非亲身体会,没有人知道一个糖人对三岁的孩子的诱惑力有多大,一边吃着糖人,蒋临星一边含糊道:“你真好,自从我娘死了,就没人对我这么好。”
时光荏苒,这么多年一晃而逝,薇儿回了神。
她摇了摇头,她还要救哥哥,她还要带哥哥走,怎么能被这小子的一句话而攻破心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