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诚惶诚恐出现在御书房时,见帝王只着白色中衣,他坐在软榻外侧,榻上躺着的正是在民间颇受女子追捧的年轻才俊—如今的权臣大司马。
帝王眼光关切难以遮掩,太医也知榻上躺着的这位曾是帝王的主子,遂更是诚惶诚恐。
太医正要给青城把脉时,萧辕却突然止住了他,又命宫女取了锦帕覆在了青城的手腕上,才命太医继续。
是以,太医已经诚惶诚恐的不行了。
有关冀侯潘岳与洛青城的传言已经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风流谈资,现在又多了一个帝王。
太医手掌发颤,短短一刻钟却已满头大汗,等三番确认榻上人的脉搏后,也不敢多看榻上的人一眼,后退了几步,跪下颤声道:“禀陛下,洛……洛大人是感了风寒,受不得油腻之物,这才有呕吐之相,另外……”
太医抬绣擦了擦额头的汗,汗滴渗入了眼睛,他辣的睁不开眼。
“另外什么?给朕说清楚!”萧辕喝道,他遇事鲜少会急躁。
太医以头点地,轻微的抖动令他言辞不利:“回陛下…..洛大人她…..有宫寒的毛病,冻不得,这病需要好生调理,否则今后会影响子嗣。”太医说完,险些也跟着晕了过去。
大魏武官之首竟是个女儿身!
还事让他给知道了!
帝王是不是早就知道实情?难怪这般心细相互。
良久,太医才在巨大的震惊与恐慌中听到了帝王的声音:“你记住了,这件事不得外露半个字,否则小心的脑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今后洛大人的身子就由你亲自调理,什么时候调理好了,你什么时候离宫!”
太医忙跪拜谢恩。
皇帝的意思是洛司马没有康复之前,他只能待在宫内,寸步不能行了。如此一来,就算帝王到时候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也不会波及家中之人。
太医退了下去,萧辕盯着榻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带着薄茧的手自那张精致的脸上划过,落在白皙的脖颈时顿住了。
旁人震惊,他何尝不是?
要不是那日亲眼看到洛青云拥着她,吻她,他也不会这么早就验证她的身份。
直到现在,萧辕仍有坠入梦境之感,他在回京之前,曾想好了,还打算给他的七少爷寻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世家高门中的小姐任她挑……..可是此刻,他又想了另外一条捷径,也能让她永远待在他身边。
青城醒来时,萧辕已经不在内殿。
她刚睁开眼,身边就有四个标志的宫女跪在榻边,小心翼翼伺候:“大人,陛下吩咐过,让您务必把药喝了。”
青城环视四周,身子猛然间一僵。
龙榻可不是一般人能睡的!
她几乎是立刻下了榻,忙有宫女上前搀扶,态度恭敬的过了分:“大人,您小心。”
青城连灌了两碗不知名的汤药才从御书房离开,她自己也是懂药理的,品出了几味补药和治风寒的方子,倒是没什么异样。
王家问斩的日子就在三日后,萧辕一直没给回话,她开始着急了,从宫里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刑部,以至于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青城拿出了她的腰牌,刑部倒是没有人敢阻她,见到王子信时,人已经消瘦凌乱的不成样子。
“子信?”她都怀疑自己看错了,曾今那个鲜衣怒马,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仅在半月之内就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王子信窝在墙角,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撸开面前的乱发,才看清青城的脸。
他神色有些迟缓,眸光呆滞无神。
青城深知刑部的手段,进来的人,都是竖着进来,横着出来,而能出去的人多半是断气的,亦或者要被送往刑场。
彼时同窗一场,众人饮酒赋诗,那场景依旧历历在目,这世上最难得,最易消失的无非是赤子之心。
而子信一直都是那样阳光的存在,不曾有过阴暗。
青城忍不住鼻头一酸,又唤了一声:“子信,我是青城啊,你可还好?”
王子信总算是认清了来人:“…..小七?当真是小七?”他的声音显得喜悦,却也黯哑至极。
青城转过身,摸了泪,再转过脸时,对他笑道:“你别怕,我会救你出去,明日子时我会派人过来,你切记到跟他出去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回头,再也不要回京,到时候并州会有人接应你。”
王子信好像已经没什么求生的欲望,傻傻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昨日宏林也来了,还给我送了一壶酒,说是断头之前喝了便不会疼,可是昨夜太冷,我没忍住就先喝了,小七你本事大,再给我送一壶好不好?。”
子信生性胆小,晕血,怕疼,却也是最心善的一个。当初洛家与傅居廉,王皇后敌对,他身为王家人,却还处处帮着她。
青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他尸首两地。
王子信似乎根本没有听懂青城的话,还是呆呆的要酒:“小七,你最好给我带一壶烈酒,我怕到时候还是会疼”。
“子信,你听我说,你不会有事的,也用不着喝断头酒,明天我就来救你。”
青城没有在刑部久留,与王子信说了几句就再度入了宫。
这时候,萧辕还在处理完政务,青城去给他请安时,他正与工部两位侍郎商议黄河堤坝修葺之事。
曹忠在帝王耳边低语了几句,不多时,工部两位侍郎就抱了满怀图纸迈出了御书房。出来时就见大司马由曹忠领着去了内殿。
两位侍郎面面相觑,这位不是刚出的宫么?他二人在来御书房的路上还碰见了,怎么现在又来了?
一定是看洛家势微,来巴结陛下的。
青城在内殿没等一会,萧辕就大步走了过来,张口就道:“风寒还没好,你就知道到处乱跑了?”像在批评孩子。
青城无心理会帝王过度的亲密,目光落在他健硕的腰肢上,绣着龙纹的腰带上挂着一块金制的令牌。
就是它了,有了它才能从刑部带人出来!
青城记得她今日晕倒之前,萧辕说了一句话:“七少爷,你到底骗过了多少人?”
他是不是识破她的女儿身了?
他这般亲密是…..
子信命在旦夕,青城就连自荐枕席也想过了,但最终没有胆子付出实质性行动,她强扯出了一抹笑,道:“微臣得了一壶好酒,不知陛下有没有兴致?”